狄德罗:人的面貌表情就像是一张“自白书”

维吉尔在《埃涅阿斯记》中说:厄运使人流泪,俗事扣人心弦。喜怒哀乐,是每个人都有的面貌和表情,也是尽人皆知的东西,但在其掩盖之下,每个人真实的所思所想,却很少有人洞察。

狄德罗说:不懂绘画的演员,不是个好演员;不善于相人的画家,不是个好的画家。每个人的每一瞬间,都有其独特的面貌表情,他的愤怒、专心、好奇、爱、恨、轻蔑、赞赏……每一个心灵的波动,都形之于面相,清晰地反映出他的心灵和性情特征。

人之所以会形之于面,是因为面貌始终都在透漏着被掩盖的讯息,再强大的人也难以将其全部抹除或隐藏。言语的表达、行动的方式、嘴角的颤动,甚至眼神发亮、萎靡、镇定……,都会成为画家穿透人物内心的素材,成为人们判断美丑、善恶的根据。

人的面貌表情就像是一张文字写成的“自白书”,如果自身携带有美德的形象,那么也能感受到他人心灵或天性所表现出的一种善良、正义和自由的面貌表情。

在社会中每个公民等级都有他的性情和面貌特征,贵族,平民,手工艺人,文人,传教士,法官,军人……生活中的每一种状况,都能显示出其固有的性情和面貌特征;同样, 个社会都有它的政府,不同政府治理下都会产生不同的国民性,而此便是这个政府的灵魂、支柱和动力的来源

共和国是一个平等的国家,凡是国民都把自己看作“小君主”——国家的主人,所以共和国国民的性情和面貌特征是气宇轩昂、严峻和自负;君主(君主立宪制)国家,有人发布命令,有人服从,各司其职,其国民性情和面貌特征是和气、风雅、温柔、殷勤;而 专制国家的国民,画家所展现出的全是奴隶的“美”——顺从、怯懦、谨慎、冷漠,被统治的国民走路时总低着头,好像是主动把自己的头颅置于统治者的利剑之下

就如古罗马时期的“安蒂诺斯”雕像,展现出的容貌是英俊、端正、两颊宽广丰满。这些容貌表明他很健康,而健康是幸福的基石,也是 古希腊奥林匹斯精神的体现——对英勇、强健的崇尚;这些容貌还能 使人感受到古希腊·罗马人所崇尚的理性和智慧,以及感受到安蒂诺斯的安详,人们喜欢安详,因为“安详的心灵”使人拥有睿智的风度。(古罗马继承了古希腊的文化艺术)

安蒂诺斯雕像

每个人都有能使自己产生“美感”的画面,这个画面中会有各样的面貌,面貌之中或许包含有德行、学识、以及对人生悲欢离合的深刻体验。当人看到使自己产生“美感”的面貌时,就会因这个美貌产生赞叹,又因赞叹产生敬重、占有欲、爱。

美,就像是多彩而壮丽的宇宙星空,它会随着时空的变换,化作一种无限的永恒。当我们以现代的眼光去欣赏断臂的拉奥孔、爱与美的女神阿弗罗狄特(维纳斯)、酒神狄奥尼索斯……在这些“残缺”的雕像中,它所沉淀的艺术之“美”,有历史、岁月、命运,还有爱与恨、悲与喜、善与恶的具现。

古希腊诗人西蒙尼德斯说过:“画,是无声的诗;诗,是有声的画。”

从狄德罗说的画与诗剧表演的关系,到西蒙尼德斯说的画与诗歌本身的关系,其实都是在阐述着诗与画为何是分不开的缘由:因为诗是对画面所蕴藏的内涵的的解析,而画则是对诗文的展现,让人更易融入其中,体验诗人崇高的情感。

诗人与画家一样,都富有想象力,同时又悲天悯人。所以,他们之间往往会发生共鸣,并让我们深入窥探一种内在的本质,发现画和诗里的愉悦和悲痛,是来自同一个源泉。绘画与雕刻,是一种美的艺术拥有了“诗人的哲学和灵感”。就像毕达哥拉斯勾勒出立体的变幻空间,无论从神情还是姿态,都有着高贵、纯净和庄严;亦如同壮阔而浩瀚的大海,海面虽然波涛汹涌,而深处却是冷峻的高山和静谧的深谷,在流露出高昂的激情下,是一颗沉静而又伟大的心灵。

荷马曾说:宙斯的眉头忽然紧皱,震撼了整个奥林匹斯山。古希腊的艺术家根据诗人描绘的神情面貌,便在大理石上勾勒出了威震四方、令人膜拜的宙斯雕塑。同样被诗人美化的还有美神·阿弗洛狄忒(维纳斯)的酥胸,太阳神·阿波罗的双肩,特洛伊王子·加尼米德的丰臀,这些被诗人指明的特征,艺术家就不会漠然置之,而观赏艺术家作品的人们,也会将其与诗人的文学描绘进行对比。

在文艺复兴时期的拉斐尔、卡拉奇、米开朗琪罗等艺术家的作品,不仅能让人感受到这些成就非凡的艺术家所具有的敏锐性、独创性、真实性,同时,他们还有共同的特点就是学识渊博,热爱读书,特别是诗人的文学作品。

当然,诗人的文学并非如“上帝的启示”那般神圣,艺术家也只是先参照诗人的想象,随后依然要取诸自然的现实品质。

无论是古典时期的雕塑,还是文艺复兴时期关于人物的绘画,无不是借助诗人的想象和时代的特征,在现实世界中找到符合他们“美感”的人,而后以此面貌为基础,最终将作品完成并呈现出来。也因此,当人们走出神庙时,那些雕像和绘画中的人物面貌特征,往往会在普通大众的身上找到。

然而,即使这些雕塑和绘画,都是借助现实人的面貌特征,却能够让观者瞬间知道眼前的雕塑或绘画上的人物是谁,而不会将眼前的宙斯看作是某个普通人的雕塑或画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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