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与车站
一
那天是下雨的,我记得特别清楚。
我给母亲说过我要回家,这事在前一天晚上就告诉她了。
我知道她不会去车站接我,所以一路跟朋友嬉笑聊天。
在离车站不到两小时的时候,下雨了。
朋友们在玩牌,我则拿着一本小说看。
可我怎么也看不进去,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下雨的缘故。
二
只要是出门,母亲是不会送我去车站的,也不会去车站接我。
高中的时候,学校离家是很远的,那时候搬行李母亲都没管我。
后来上了大学,总以为她会送我一下,哪怕只送到车站,可母亲没有。
母亲在我去大学的前一天晚上只说了一句:“以后就是大人了。”
三
我见过太多去车站送别的人。
我看见过上一秒还在嬉笑的他们是如何在下一秒流出眼泪的。
每当我看见那一幕时我就庆幸,因为我不必如此——母亲没有来,她也不必流眼泪。
四
记忆中母亲流了太多眼泪了。
我记事起,每个月的一号她都会去车站,她回来时总会哭很久。
那时候母亲哭也不敢问她怎么了,只跟着她一起哭。
后来我长大了,明白了母亲为什么哭。
五
我听说母亲的事儿是姑姑告诉我的。
村里人从不对我母亲的做法说什么,劝她的时候也不当着我的面。
我们村当时大多数男人是外出打工的。
我那时候跟村里其他孩子一样没有父亲,所以我从未想过我跟谁不一样。
我以为我的父亲就是去打工了,他只是在外拼命赚钱而已,他赚够了钱会回来的。
的确父亲是外出打工了,可是在母亲生我那一年,父亲所在的厂子爆炸了……
在那之后,母亲每个月都会去一次车站。
六
母亲常说希望我是男孩儿,直到现在我才明白为什么。
后来母亲也明白,父亲不会回来了,她作为他的妻子,没有给他留下一个儿子。
这么些年过去,我毕业又工作,回去的次数越来越少,我听奶奶说母亲还去车站。
可我从没想过后来母亲去车站只是为了等我回家。
是的,我每次回家前都会告诉母亲,但我也因为工作最终没有回去过。
我最终成了跟父亲一样的人。
七
到站之后,还下着雨。
我远远地就看见了母亲的身影,她似乎矮了不少。
这是最后一次母亲在车站等我,最后一次。我这么想着。
“妈——”我迫不及待地叫了一声,我顾不得雨,我向她跑去,就跟小时候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