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农村的屋舍里总避免不了木头与石头的填充,在上世纪九十年代中以前的木匠和石匠可以说得上是“能工巧匠”。
那时候的木匠和石匠所用的工具全是纯劳动力操作,大爹(父亲的堂哥)属于这两块自学成才的,从小就喜欢看他做工。对于别人来说,最初学做木匠和石匠可能是为了讨生活,而对于大爹来说最先是为了自家需要而学。说来也怪,天赋用在他身上不为过,木头和石头在他手上被摆弄得游刃有余,没多久他的活就精细得跟老师傅的一样。
大爹把手艺娴熟地展现在人们面前,起初大家都只知道他会木匠,于是亲戚就会请他去做木工。开始时大爹只会简单的门、窗、八仙桌……在逐渐摸索之后,对于更加复杂的家具也能够打造出来,且做工精美。
大爹是个非常严格的人,这在他的几个孩子身上可以看到,他对犯了错的哥哥姐姐从不心慈手软。与此同时,大爹又是个乐观善良的人,他爱开玩笑,爱唱歌谣……我们小时候既怕他又喜欢围在他身边。
做木匠活时,他总是用一个背篼将工具搜罗齐,有锯子,那时候的锯子不像现在的这么多样而且是电动的,印象中他使用的锯子有两把,一把长一米二左右粗齿,一把长九十厘米细齿,都是长方形的。锯子由一块锯片、三根木头方子、一根拧绳组成,拧绳中间有根调节锯片松紧的小木棍,使用起来方便轻巧。锯子一般是担放在最上面,下面则是木工活常用的小工具,有大小推刨、边刨、锤头、撮子、墨斗、钻花、直尺、三角尺、铅笔、斧头。
我最喜欢看大爹做木工活,他先对要用木材规划其规格,然后用尺子先量出尺寸,打上记号,再用墨斗弹好线路,方便锯的时候不会锯歪。他一只手拿着锯子,一只手按着木方,嘴里哼着小曲,只有他自己懂的小曲,晃晃悠悠,不费力气似的就将材料下好。材料是粗糙的,多余的部分会被他用斧头削去,接着用大推刨推平整,然后再用小推刨精心打磨,如果遇上特别的材料还要用上砂纸打磨。材料做好后就是打孔和组装,大爹那个时候可以说用的像是“鲁班”传授的手艺,最多就用点胶水作为辅材,其他链接部位全是靠完美齿槽组合起来。钻孔的是锤头和撮子,在木头上一点点凿出大小不一的眼子,再将锯子锯好的各种卡子塞进去,稳稳当当,说是一门技术还不如说它是一门艺术。
木工活里最值得欣赏的还是做边花和打洞。做边花用的是边刨,小巧玲珑,刨体上为多层次分布,刨刀为凹凸型,但也只有在巧匠的手里才能发挥出作用,才能雕琢出美丽的花纹与边框。打洞用的不是现在的各种电钻,而是一个简单的钻花,由一根木头中心轴、两根拧绳、一根横木把手、钻花头组成,钻头可根据需要更换大小,拉着把手旋转直到拧绳缠绕在中心轴上,然后对准需要打空的地方,双手拉住把手上下移动,钻花头就像钻木取火一样,不同的是钻头左右都在旋转。无论是边花,还是洞孔,都是纯手工。
大爹的手艺越来越精湛,找他的人也越来越多,于是他除了种庄稼就开始了“走南闯北”,也就是在四邻八乡走动。
在到处做木工的时候,他发现很多修房都立柱子,这样比原来用石头垫起来美观多了。于是,他便学起了打各式各样的石墩子,开始是想让自己的房子也用上,后来也成了他的饭碗。简单的石墩子就是长方形石条,复杂些就是梯形结构的,后来常见的也是比较复杂的一种,分三部分,最下面为立体的梯形结构,中部为长宽相等的构造,且四面雕刻有图案或字,顶部是一个圆柱体,它们按一定比例打造。这对于石匠来说非常难,首先选石头就得把每一个都选得够尺寸,且要选择坚硬如铁的石头,选多少个都得大小一样。
有人说石匠是孤独的。一天坐在石头前,一只手拿锤子,一只手持錾子,这些工具可比如今的切割机等使用起来费劲。大爹打石头好像并不孤独,他把手中的作品当知心朋友,跟它们说话,唱歌给它们听。我还有印象,当年他穿一身浅青色中山服,头戴一顶也是浅青色的帽子,戴着一副我也不知道是被石头弄坏的还是原本就是开了裂的眼镜,坐在板凳上就像个“老先生”。他抽完一袋老草烟,便开始叮叮当当打了起来,一点点将一块原石凿成了精美的石墩子。大爹干活的时候,总是喊着“嗨哟……嗨哟……”,好像是在问候石头,又好像是在呐喊,更像是在给自己鼓劲。
石墩子形状出来以后便是精细的凿纹路和刻图案或文字。大爹这个“老先生”,其实他读书不多,但是总能让图案和文字完美呈现。他在凿纹路的时候特别细心,一点点的敲打,可以说小到有时候敲几锤下去只是一阵寂寞,需要修缮的地方还是原样。没关系,接着又来,直到完美他都是小心翼翼的,因为敲坏了是补不上去的,那么这个石墩子就有了缺陷。经过时间的打磨,大爹把石匠的活做熟透了,就打起了石磨、撵槽、食槽……
木匠和石匠集于一身,大爹的活就开始多了起来,请他的人都会把两样活给他一个人做,这样他在一个地方停留的时间就比原来单一活路的时候久。再后来大爹的流动性就越来越小,往往上一家活还没做完就得开始构思下一家的活了。那些年正赶上大家庭分家,经济条件也渐渐好转,修建房屋的人家多。
大爹,其实是个全能手。还有很多生活上用得到的小手艺。在那个年代,什么都会一点,能为家庭省下不少的开支。
岁月如梭,时代在进步,农村发展很快,如今木匠和石匠都用上了新式“武器”,提高了效率,做工也精美了许多,可缺的是原来那种原滋原味。
离我的童年已有多年,大爹也已白发苍苍,曾经一笑露出的一口白牙,现在不剩几颗。尽管家家户户都购置了新家具,或有的修起了新砖房,但大多数家里依然有他以前打的家具,还有一根根立于屋檐下的柱子以及精美的石墩子,还有那少许在用或被机械替换下来躺在某个角落的石磨。风雨几十载,大爹算得上农村的一代匠人,村子里有他的杰作,有他留下的青春印记。
作者简介:浦站先,四川凉山人,80后生产工,现为成都市龙泉驿区作协会员,有作品在《凉山日报》《达州晚报》《华西都市报》等报刊上发表,入书十余本,在多家杂志有作品发表,偶有获小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