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山那村 / 四六文摘

那山那村

文/张萍花

茨沟营，原名茨沟村，又称应关城，据说是明朝戍守内长城防线的军属村，因而改名茨沟营。这是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山村，静卧于繁峙县神堂堡乡的大山深处，低调，内敛，不事张扬，却是省级重点文物保护单位。拥有明清代建筑和葳蕤的原始灌木林，2012年，又被列入中国首批传统村落。

其实和茨沟营结缘可以上溯到三十多年前。最早听说茨沟营这个地名时，我刚上小学，一户人家从茨沟营落户到我们村，那家的小闺女很快就成了我们的好朋友。在她家里，我们吃到了香脆的苹果，还有那种第一次见到的青皮核桃。伴随着一双双被核桃青皮泅染成黄黑的小手，茨沟营这个名字，也便烙印进了我的心里。只是那时候，这个地方是遥远的，神秘的。

参加工作后，不经意间发现，身边有许多优秀之士皆出自这里，他们称呼自己，有个奇特的名字——“沟里的”。因了他们，茨沟营这个名字又从心底翻腾了出来，变得更加神秘而令人向往。我不知道，是怎样的灵山秀水，才能这样钟灵毓秀，养育出如此众多杰出的儿女？

暑假期间，一次随同作协同仁的采风活动，让我有缘走进了茨沟营。这次匆匆的偶遇让我确信，这方山水其实一直就在我梦里，不离不弃，等着我用心去造访。

茨沟营位于繁峙县的最东端，毗邻河北。车子出了县城，一路向东，下了车流拥堵的108国道，拐上一条人迹稀少的新修“村村通”水泥路，蜿蜒行进间，山壁上 “中国首批传统村落” 几个红色的大字便蓦然撞入眼帘。来不及惊喜欢呼，茨沟营秀美的山村风光和朴拙的乡土风貌便毫不设防地展现在人们眼前，群山环绕，绿树掩映，房屋俨然，时光静好。这座明代古城，就这样在这里静默了数百年，不卑不亢、不喜不忧。

村口屹立的是外城门，虽然早已被时光剥蚀的斑驳不堪，却依然像一个忠诚的卫士，守护着村子。与它作伴的是碧霞祠，供奉着泰山玉女碧霞元君，是明万历四年（1576年）所建，于清代重修，山门，钟鼓楼，正殿，都保存完好。正殿前面立有万历九年（1581年）的《东岳泰山庙碑记》碑首，故又名泰山庙。但当地人都习惯称之为奶奶庙，每年4月18的庙会，在附近两省三县民众的心目中地位尊崇。要知道，在当地百姓眼里，“奶奶”可是对女性最尊贵的称呼。传说，茨沟营过去曾为一座女兵兵营，屯扎过五百巾帼英雄。那么这座小庙鼎盛的香火，是不是也寄托了世人对保家卫国的英雄的纪念？

青石砌就的东城门保存较为完好，明万历七年“应关城”的城匾依然高挂城门，苔绿斑驳，记录着时光的流逝和曾经的辉煌。穿过荫凉的城门洞，仿佛穿越了历史，走进了时光的长河。古朴的石板路在脚下延伸，高大的核桃树、花椒树构成了绿色的屏障，拱卫着村子。鳞次栉比的民居在眼前渐次展现，石砌的围墙高矮错落，间或有几株野草或野花在上面摇曳，化身顽皮的精灵，和外来者嬉戏。

有三五老妪坐在墙脚下的荫凉里悠悠闲话，看见外来者，满脸慈祥的笑，热情地打着招呼，彷佛都是自家的客人。

村里的高书记热情地接待了我们。他是个黑瘦精悍的中年人，有想法，有魄力，为家乡的建设做了很多努力。他为我们介绍了村子的情况，村史典故、乡土诗文如数家珍，话里行间洋溢着对村子的热爱和对乡土文化的执迷，不由得让人心生敬意。在村口参观了被命名为“远航号”的天然奇石，茨沟营的百年沧桑、未来命运俨然就在其中。绕过奇石，穿过村子，我们便在他的引领下向一条原生态的大沟谷进发。

山路崎岖，只能弃车步行。凝眸远眺，两侧山峰层峦叠嶂，覆盖着苍翠葱茏枝蔓缠绕的原始灌木林，任时光荏苒，风云变幻，它依旧默默地遮风挡沙，守护着这一方水土。山顶上还有残存的明代长城敌楼，只是饱经风雨侵蚀，如今只剩下了断壁残垣。恍惚间，彷佛还有远古的历史风云在此聚散，戍边将士金戈铁马的呼号之声犹在耳畔回荡。

沟谷里，有小溪清浅，映着波光，曲折蜿蜒流过，不知从哪里来，又要到哪里去。那溪水清澈见底，让人忍不住想要掬一捧来品尝。偶尔还有鱼翩跹游过，惊鸿一瞥，转眼又不见了踪影，徒惹起几个女子一声声喜悦惊呼。

溪边草丛里，不知名的野花在静静地绽放，旁若无人，独自芬芳，仿佛俗世的纷扰都与她无关。空气里氤氲着草木的清香，那样的幽静清雅让人忍不住要放轻脚步，压低声音。

沟里奇石众多。时光真是最神奇的手，在石头上雕琢着最诡丽的花纹，有的形如“福”字，有的状若飞龙，有的酷似人脸，五官俱全，让人叹为观止，禁不住生出贪婪之心，恨不得都能据为己有。

沿着蜿蜒曲折的溪谷，在人迹罕至的草石间跋涉，一条奇异的象形石峡谷横亘眼前。只见两侧石壁危耸，奇石林立，状若大大小小的猴子，形态各异，栩栩如生。有的像两猿对弈，有的似在逡巡围观，一座形态较大的石猴，俨然在瞩目远眺。传说这里是韩信弃母留下的大猴崖，韩母苦等孩儿归来，却不能如愿，最后变成了化石。这是母爱的悲歌，也是世人的警醒碑。究竟怎样的诱惑，才让人做出了弃母的行径？没有了亲人的守望，即使出将入相，封王拜侯，又有何用？此外，还有霸王自刎留下的霸王崖，身体和头颅分隔了两处；远望南天门，可见猪嘴石巍峨耸立在半空中，憨态可掬，形象逼真，像要腾云驾雾而来，让人连声惊叹大自然的神奇。

在谷底的大石上小憩，听高书记娓娓讲述那些奇石异草的奇闻逸事，欣赏着大自然的鬼斧神工，任想象力自由驰骋。微风轻抚，草木沁香，远离了浮躁与喧嚣，呼吸着自然的味道，心灵开始变得沉静，有丝微醺，安了梦，醉了眼。山谷里，静立的人，清新的风，摇曳的山花野草，千姿百态的奇石异峰，共同组合成一幅赏心悦目、愉悦心灵的山水画。

古人说：“文章是案头之山水，山水是地上之文章”，诚不我欺。我们就这样兴致勃勃地走在这篇自然天成的文章里，忘记了一路的疲劳，忘记了头顶的炎炎烈日，和这里的山，这里的水，这里的草，相看两不厌。如果可以，我真想把这里的一切都打包带回，留待以后慢慢品味。可惜，我能带走的，也只有那些拍到手酸的照片，和那份流连忘返的心情。

我想，我还会再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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