洗衣协奏曲
“你起开,我要洗。”
女儿圆圆的脑袋歪起,脖子绷紧,眼睛乜斜地瞪着,小嘴高撅,霸道地朝我叫嚣着,这分明是老板训斥下属的架式嘛。事实上,在女儿面前,我比下属还服贴。
“宝贝不会洗,到屋里玩橡皮泥去吧,宝贝玩得可好了!”我言语温婉,嬉皮笑脸地和女儿商量着。
她最近迷上了橡皮泥,夜里做梦还说,“别抢我的橡皮泥,还我的橡皮泥。”家里的床单、柜角,还有我的裤子、上衣、头发里全是橡皮泥。
“不行,我要洗。”
她站起来,手里提着刚从盆里捞出来的湿背心,还漓漓拉拉地淋着水,英武潇洒,颇有几分阅兵式上敬礼士兵的样子,水淋了一鞋,完全不去理会。她口气斩钉截铁,非常强硬,外交部发言人洪磊就南海问题发出严正声明时就是这个架式。
一看女儿来了硬的,我赶紧陪个笑脸,认个输,半哄半就,嘴里不停地说,“行行行,琪琪洗吧,爸爸怎么会不让琪琪洗呢,琪琪是爸爸的小宝贝。”
没办法,牛不喝水不能强摁头嘛!何况自己的宝贝闺女。
我一答应,女儿立马由怒转乐,变化之快,让我既吃惊又好笑,她大大的眼睛笑成了弯月,脸蛋鼓起,酒窝深陷,手里有模有样地揉搓起衣服,咯咯咯地笑开了,那笑声里有胜利的喜悦,更多的是能亲自洗衣服的那一份激动。
说是洗衣服,纯粹玩水才是她的真正目的。
盆里有四五件衣服,我洗一件,她抢一件,有时我还没放到盆里,早已被她抢去,纯属捣乱。我加紧揉搓,她也抢着揉搓,在我俩的争抢中,盆里的水涌动着,碰撞着,瞬间起了山洪海啸,不一会儿便溅的四撒五淹,仿佛涌起的数丈巨浪,生生地撞在了磷峋的礁石上。她低头弯腰撅屁股,两只铁杆似的胳膊扎实地撑在盆里,不给别人留一点余地,圆圆的小脑袋把我的胳膊顶的生痛,像头小牛犊,脑袋都快钻到盆里了。
她一边洗,一边抢,一边笑,像个快乐的小精灵。清脆的笑声撒满了寂寥的楼宇,墙角的几株菊花也被这笑声撩逗的绽放开了,红的、粉的、黄的、白的,煞是好看。
趁我不注意,她迅速地拿起洗衣粉,肚子一挺,两腮一憋,泛出了紧张的红晕,抓着袋子使劲倒,嫌倒的慢,还不停地抖动着,仿佛要从那袋子里抖出钻进去的一只小老鼠。最后,一袋子洗衣粉全倒了进去。盆里雪白一片,晶莹剔透,像撒了一盆大雪花,盆中间鼓起了一座大雪山。一股带着些甜腻还夹杂着点薄荷香的洗衣粉味儿扑鼻而来,冲的我喉咙发辣。还没等我说话,女儿眉毛一挑,眼睛一眯,睫毛眨巴,嘴角上扬,小嘴里吐出个小舌头,笑个嘻嘻地对着我做了个大大的鬼脸。
那可是我昨天刚买的啊,大袋子、家庭装、二斤多,用两三个月也绰绰有余,那个心疼啊!
“琪琪,你在干什么?”我板起脸来,想教训教训她。
“嘿嘿嘿,”她装作没事人,并不理会我的训斥,给人的感觉,好像这事和她毫不沾边,完全是我在诬蔑人家。
“你看你把洗衣粉都倒光了,”我假装生气,口气并不十分坚决。
“嘻嘻嘻,”她假装没听见,却不住地用眼角的余光扫射我。其实她心里也有点害怕,怕我发现,强装镇静。
“洗衣粉倒完了,以后咋洗衣服?”我把脸一拉,手一背,佯装嗔怒地瞪着她。
“爸爸能再买嘛,多倒点洗得干净!呵呵呵。”她不假思索,脱口而出,像是在拉家常,又像是在听老师讲课,样子一本正经,认真极了。但是她的小手却在不停地小幅度地互相揉搓着。她老老实实地耍了个小赖皮。
看着她那假装严肃的样子,“噗呲”一声我就笑了出来。真是人小鬼大啊!
就这么打打闹闹,歇歇停停,快上灯的时候才把三四件衣服洗完。
作者: 寇鹏杰,大同浑源人,忻州师院中文系毕业,自幼与书结缘,痴心牵手文学,是一名虔诚的文学清教徒,目前供职于繁峙县卫计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