绛珠草
题记：那草本在灵河岸上，名曰绛珠草。因那时萎败，幸得一个神瑛侍者日以甘露灌溉，得以长生。后来降凡历劫，还报了灌溉之恩，返归真境。
一
葬完花
已是黄昏的时候
当你在暮色里
荷锄归去
一豆青灯点燃了
你郁郁的诗情
女儿的心
也忒的玲珑了
你的诗恒据有
一轮冷月之凄清
一缕花魂之悲凉
新奇固然是新奇
只是太过于颓丧
或有幽怨的情怀
也只合
去与嫦娥诉说
二
想当年我曾经
据有石头的心肠
尚且承受不住
你一颗小小的泪珠
你的瘦弱的身躯
又如何能承受得住
这许多的悲愁
所谓多愁善感
乃是诗人们的通病
而你无非是一个
不俗的女子
何苦要效仿
他们的愚痴呢
如果少一些些忧伤
再少一些些悲愁
也不至于到了最后
竟把你的一生
给葬送了
三
红颜的命运
虽然比一张
薄薄的宣纸
更薄几分
孤标傲世却绝非自诩
绛珠草哟
孤高的绛珠草
你是丛菊的一茎傲骨
亭亭地亭亭地
临风屹立
说人生如梦的
未必真的一切皆空
想要洁身自好的
最终还是陷入了
俗世的污泥之中
唯有你一尘不染
干干净净地来
又干干净净地去
四
绛珠草哟
寂寞的绛珠草
你才是真正的隐士
最孤独的孤独者
想我平生
也就只有你
才算得上唯一的
真正的知己
别人都笑我痴狂
都笑我疯癫
只有你最了解我
也最明白我
请你不要再说
举世之中
全无可以说话的人
我们不是常常
倾盖而谈吗
五
绛珠草哟
含羞的绛珠草
你的眼中只有洁净的泪水
何曾容下过一粒
俗世的尘埃
你本不属于这个
污浊的世界
在遥迢的前世
你是灵河岸上的一枝
最美丽的仙葩
有着芬芳的名姓
你的一缕花魂
游于离恨天外
饥饿的时候
就摘一颗蜜青果
口渴的时候
就饮一口灌愁水
六
而我曾是一块
多么愚顽的石头哟
一块多么惭愧的石头
我们都曾是
三生石上的精魂
任凭三千弱水
在灵河中滚滚流去
我只取你
这一瓢清愁而饮
且只饮你眼中的一掬
纯爱情的泪水
七
唉，纵然是最相知
又能如何呢
你也难免要在相思中
日渐憔悴了
红艳的容颜
你把一生的泪水
都给了我
唯独放不下
一颗玲珑的心
明知道千古情人
都是如此痴迷
岂独你无法堪破
这千古的情劫
自从鸿蒙开辟
一粒情种被播下
一切便被安排好了
我们从一开始
就注定要有一个
悲剧的结局
八
或者那只不过是
一场梦幻吧
谁先从大梦中觉醒
谁在频频低唤着
你芬芳的名姓
绛珠草哟
美丽的绛珠草
今生再来与你重逢
我也只是依稀记得
你的憔悴的容颜
只是恍然觉得
你我曾经是旧时的相识
昔日的相知
可是谁还记得那些
生死与共的承诺
谁还在意那些
相濡以沫的温柔
便是今生重来
也再不肯痴妄相许
九
我们曾说过什么话
许下什么诺言
又有谁知道呢
那段被人们热烈地
传说着的美丽的故事
或许确曾有过吧
可是有什么能够
为我们证明
那些在灵河岸上
发生过的一切
都是事实呢
而我就是那个人
用爱情的甘露
灌溉过你的人呢
若所有的故事
纯属文人的虚构
你又何必执著于
一个荒诞的神话
苦苦地苦苦地
把一生的泪水
都支付给我了呢
十
你说来自我的
将归还于我
还给我什么呢
难道今生重来
只是为了向你索取
那风月欠下的
一笔旧债吗
女人是水做的
我曾这样说
但你不是水做的
你是泪水
你用一生的泪水
来报答我
仅仅因为感激
因为感激的缘故
你把一生的泪水
全都还给了我
泪水尽时
你就消隐在
自己的泪水里
一一
流尽了泪水
却洗不完哀怨
绛珠草哟
悲伤的绛珠草
何以你的眉头
终日凝结着
一团浓浓的忧愁
何以你的腹内
终日郁结着一股
缠绵不尽的情意
且仍有一颗泪水
挂在绛珠草的
长长的睫毛上
一二
自幻境中走来
我俨然是一只
翩翩的蝴蝶
回首历历的前尘
其实也只不过是
一场悠悠的古梦
从大梦中觉醒
心中尚有一脉余温
至于前世的盟约
在三生石畔一转身
就已经忘记了
且忘得干干净净
而我也将所有
关于你的记忆
都锁进
石头的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