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奔走在时光的隧道,相逢何言“断舍离”!|张涛
朋友的母亲“去了”,匆如一阵风,一切都似传说中的——“来不及”!
以这样的口吻,叙这样的事,我实在有些麻木,有些不屑一顾,甚至懒得敲这“不得已下”迸出的每一个字句,标点,似乎我真的要跟自己“断舍离”,追求时下流行的新生方式。
我在判断自己“断舍离”是否真伪的同时,我在想“看望朋友母亲”的过程:冒着滂沱大雨,任由刮雨器以最高的速度在眼前晃动,左撇,右捺,右捺,左撇,这样的程序持续了一百余公里。可正当朋友母亲真正“离去”的时候,我走了,而且,连本已想好的“打招呼”也没打。
就连平常爱笑不语的老孙,也不计几百公里的路遥,出外办事的心累,从安徽打电话过来,言谈完今日送别母亲大家伙如何如何热闹,问我:“你今天咋回事?连群也不合了?”
他实在是真真的爱我,就像中学我用饭票换了钞票,买了磁带,他给我管饭;像中学别后我们彼此书信往来,如今还保留着当初的墨迹……如今问我,必是他实在“看不下去”,不愿看我“脱离人群、渐行渐远”。
记得新年过后大家伙相聚,我又独独不在,听着老孙叫老李吃饭的声音,老李正为我展示他书架上的《巴黎圣母院》,我心头一热,在看到大家伙自觉正道的希望之火虽然零星燃烧,暗自庆幸我们这一蚁群尚未完全堕入乌合之流。而我,却在百公里之外静坐渴阅《查令十字街84号》,玄想他们一群人如何孤单,也玄想自己一个人如此狂欢。
我想到了一个很合乎世理但不合乎人情的字眼为自己解脱:江湖。此二字说出来实在有些俗气,俗气得有些让人掉牙,但我得咬着牙儿说,末了还得补几句“我这情况如何如何特殊,跟别的如何如何不同”。
我想起了熊培云,又想起他的《疏远谁也不要疏远自己,只有他会陪你度过一生》:
经历了太多的离散,曾经聚拢在一起的熟悉的亲人与朋友,纷纷离场或隐身于四方了。四海仍在,只是每个人都变成了孤岛。……想起了“断舍离”。人生在世,其实不只有离人,还有离物。我曾经说过我以前很在意自己有一个书房。实话说,现在我没有那么在意了。……现在,每天出门时都要扔掉一些东西。……简单,简单,再简单。你占有的东西越多,自己的世界就越小。我感觉自己内心在发生变化,我想用空把自己填满。……我相信我会和过去一样赞美私有制,但同时也在防范不受节制的占有欲正在破坏我们的人生。私有的行囊太沉了,我们不需要那么多东西,我们这沉重的肉身背不动。我甚至开始领悟一无所有妙不可言。不是目空一切,是心空一切。旅行之美就在于你要全心感受这个世界而不是拥有这个世界。
我想起了老孙6月3日23:04发的《弄》,仿佛看到了他时常镜后眼眯的明亮,慧根大智:
骂我者,我福之,识吾不足,
捧我者,知己之,取长避短,
喜我者,爱人之,老少皆重,
怒我者,我悲之,八面不足,
哀我者,洞察之,亦喜亦悲,
乐我者,亦乐之,阳光欲普,
骂也罢,捧也罢,喜怒哀乐,
捧也好,骂也好,一本正经。
我也想起了差点被自己“忘掉的自己”:以从未有过的车速奔向“所谓江湖”的漩涡,又以从未有过的“大胆”“明目张胆”“违章”,“解脱”。然而,不这样又能怎样?明知道车速高不妥还得高,明知道违章不妥还得违,明知道解释不妥还得解……人生哪样又是在“妥中”过着?我真不知道。
“这一通”“奔完”“辩完”,我该降低车速了,我似乎一切又恢复了“所谓的常态”:不急不慢驶着,打开音乐,点上一根烟,若有事,若无事。音乐就像一位老人,诉说着一生的坎坷,清新如故乡的晨风,我沿着山坡登顶,只为看一眼谷底的小路,是否有熟悉的人儿甩着响亮的牧鞭,是否有人在蜿蜒的程序中逡巡挪行,以及山那边的太阳究竟有多远,多亮。
我必须庆幸,庆幸我在看着万家灯火的时刻,自己在通往万家灯火的路上走着。耳里王俊雄的《落日遐思》阵阵袭来,如同吹醒了蒲公英的梦,落了一地的种子。然而,这乐声雪域此类的孩童,以及我之外的诸君,未必肯听,肯听者亦未必懂,所谓“横看成岭侧成峰,远近高低高不同”“仁者见仁、智者见智”的“知音稀也”。——
就像某日的大龄剩女师妹Y君,落日西下之时发信问我:“你说我何时才能把自己解决了?”我不敢多言,以前是“遇不上那是机缘未到,你要信前方总有合适你的对象”答语,一答多年,答得都有点“官方发布”了,也老套得有点不好意思了,便发了几张才拍的图片,并附上五字:赏景时间到!
“好师兄,景是好景,可我没钱赏。”
“赏景不需钱,只需心和眼。我不也一直穷着,穷开心!”
“我不像你,还缺爱。”
“先自己爱自己,然后才有别人去爱你!”
Y君不再言。我懂的,他君未必懂;他君懂的,我也未必懂。彼此不同世界,奔在途中。遇见,使我多了一个又一个,本有却虚空的——“让天佑我,佑诸君,祝大家伙好梦,好途”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