苗苗的春天(四)
苗苗还是决定写一写春天。她不想成为焦点。
被老师叫起来,询问作业的事情,就会引来全班的关注,还会有人笑她、做鬼脸。
苗苗不怕,但不喜欢。
苗苗喜欢李老师,因为李老师会悄悄的问她,还不让她站起来,坐在自己的座位上。苗苗想,自己要是当了老师,一定不让小朋友难堪。
苗苗怕难堪。
“我的春天在哪里呢”翻开作业本,苗苗又写下一行字。她舍不得画“?”号,因为她知道,一旦画下,后面就会无话可说。
电视上说,古时候的文章没有标点。像一堆小蚂蚁趴在纸上,苗苗眼前,顿时浮现这样一个副画面。她甚至因此而兴奋。
“蚂蚁”苗苗又写下两个字。
苗苗不记得从什么时候开始害怕蚂蚁。因为害怕蚂蚁,她被小童捉弄。小童,一个漂亮的小男孩。妈妈说,小童的眼睛漂亮,其实,苗苗更喜欢小童的鼻子。
“浅薄的小女人。”苗苗这样评价妈妈。
小童把小蚂蚁放在苗苗的头上,吓得苗苗大哭,老师来了,把苗苗的辫子解开,却没有发现蚂蚁。那时候,苗苗也说不清,到底想找到蚂蚁,还是不想找到蚂蚁。因为看到小丹,把蚂蚁放到别的女孩子头上,苗苗既害怕,又渴望。
“我喜欢”在“蚂蚁”后面,苗苗写下三个字。
“当当当”响起敲门声。小姑来了。苗苗很高兴。
苗苗、小姑、妈妈,三个人坐在开往郊区的车上,爸爸是司机。妈妈和小姑聊得火热,关于衣服的事情。
“女人真浅薄。”苗苗心里说。
爸爸好像也忘了苗苗的存在,不时插进两个人的谈话,苗苗很不满意,心里说:
“男人也浅薄。”
关于男人和女人,苗苗自以为懂了一些。究竟懂了什么,苗苗不说。
“说了就是浅薄。”苗苗有自己的理由。
车窗外,大片大片的空地,裸露着泥土,灰白色,死气沉沉的。
路旁,行道树之间,忽然出现一丛娇黄娇黄的迎春花,那明亮的颜色,让人心情为之一振。除苗苗之外,三个人都惊呼起来。苗苗摆出不以为然的样子,妈妈指着外面,对她喊:
“苗苗,快看,快看!”
苗苗置之不理,用平静的眼神,打量着妈妈。
妈妈悻悻然,转过头去。
花竟然多了起来,一会儿是迎春,一会儿是碧桃,一会儿是玉兰,一会是海棠,白的、红的、粉的,五颜六色。路旁的树,也变成了柳树。柳条绿了,抽出新芽,变成很柔软的样子。苗苗觉得很亲切。她想:
“这就是春天吧?”
爸爸、妈妈和小姑,又开始了新的话题。
苗苗静静地看着窗外。红的花,绿的叶,从她的眼前,一晃而过,远处的山,越来越模糊,路,仿佛越来越长,苗苗觉得自己,越来越轻,越来越轻,好像飞起来一样。
梦里,苗苗拥有自己的春天。那是一大片蒲公英,开着紫色的花朵,像一支支紫色的小喇叭。
苗苗一挥手,所有的小喇叭一齐奏响,是她喜欢的曲子,名叫《小星星》。苗苗又一挥手,所有的小喇叭同时停下来,好静好静,蚂蚁打鼾的声音都能听到。
蚂蚁和苗苗在梦里成为朋友,一会儿蚂蚁变得和苗苗一样大,一会儿苗苗变得和蚂蚁一样小,她们手拉手,甚至相互拥抱。蚂蚁驮着苗苗,她们躲进蒲公英的小喇叭里面。苗苗睡着了。
在梦里的梦里,苗苗牵着小童的手,告诉他要和蚂蚁交朋友,告诉他要按时完成作业。可是,不一会儿,他们就争吵起来。苗苗说,春天在蒲公英的小喇叭里;小童说,春天在游乐场的摩天轮上。苗苗希望小童让着她,可小童骑着蚂蚁跑了。
两个梦一起醒来,苗苗懵懂着下车。到处都是人,苗苗想起老师让他们积累的一个四字词语:人山人海。
“这不是我的春天。”苗苗心里说。
回到家,苗苗在作业本上写下一行字:
我的春天在梦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