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象的颂歌

文/ 邱小石

两年前，去某地考察，步行在两山之间的凹地，又饿又渴。

土地里都种满了苹果树、梨树，还有板栗，挂满了果实，都已经成熟。我们捡掉在地上的来吃。

然后就遇到了一乡民，他说，别捡地上的吃呀，摘树上的，新鲜。

“为什么不收摘来卖呢？”

“卖不了两个钱，还不够人工呢！”

看沈从文《长河》人与地开篇卖桔子的故事，想起了这个事，让果实烂在土里，和大多数一辈子不曾离乡的人一样，“四季交替，衰老的死去，复入于土，新生的长成，俨然从土中茁起。”

但如常世界，也有各样人生。决定“哀乐悲欢独特样式”的，是“偶然与凑巧”。每个到了一定年纪的人，心中都收藏着一堆变异的人生故事，一有机会便长吁短叹，谁颠沛、谁发达、谁破财、谁荣耀……最后总结总是一句“平平淡淡才是真”，这是平复欲望宽慰心灵的鸡汤。

在常与变的时代背景中，“最明显的事，即农村社会所保有那点正直素朴人情美，几几乎快要消失无余，代替而来的却是近二十年实际社会培养成功的一种唯实唯利庸俗人生观。敬鬼神畏天命的迷信固然已经被常识所摧毁，然而做人事的义利取舍是非辨别也随同泯灭了。”

但是“现代”了呀。各地都在发展经济，修建道路，吸引投资，这是当地的父母官最追求的政绩；外来的人被奉为上宾，他们带着各种各样的企图与主意，试着整合出新的财富；本地人也在盘算，如何在这一更替大计中，将手中的资源变卖个好价钱。大家的动机如出一辙，用共赢造梦，但多数时候一地鸡毛，千百年来一样。

读邻凤梨发给我的长河pdf版本，前面有沈从文写的三封家书，第二封写给云蔍大哥，信中仔细计算了自己可能的稿酬，“只要书店肯为推销，那就可以在家中坐多年不用做事”，但，“照目下的商业习惯于政治上的统治方式，不愿与他们同流合污混成一气，吃他们亏也极自然”，“俨然孤立中还能平平静静来从事我的事业，我倒很为我自己这点强韧气概快慰满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