腐草之中,亦有萤光
“你需要的话,可以拿走我的面包,可以拿走我的空气,可是别把你的微笑拿走。”诗人聂鲁达如是说。
一个微笑,或说,一份善意,带给人的,不仅仅是一时的慰藉,更是由外及内的暖意,如同春水涨满,明月生辉。巴尔扎克笔下的欧也妮,便是一个富有善心的女孩。在父亲葛朗台尖酸吝啬、冷漠无情的性格的熏陶下,她毅然决然地成长为一个落落大方,温婉善良的女子,如同腐草之中冒出的萤光,虽然微弱,却在黑夜中闪耀着光明。
老葛朗台的吝啬足以与法国戏剧家莫里哀笔下的阿巴贡媲美,与《威尼斯商人》中的夏洛克争辉,更与俄国作家果戈里笔下的泼留希金不分上下,《儒林外史》中的王监生也要甘拜下风。对待家人,他无私地将缝制衣物等家务活分配给女儿和妻子做,自己却躲在密室里数钱;他倡导节俭,春寒秋凉,从不允许生炉火,一大块面包,每个人分到的,只是薄得似乎一阵风便可吹起的一小片。说起事业,身为城里最有钱、最有威望的商人,聪明透顶的他曾千方百计聚敛财富,一桶一桶葡萄酒卖出,最大的赢家,总是他。至于朋友,他与公证人克罗旭一家和初级裁判所所长蓬丰先生是志同道台 —— 样的贪婪虚伪,他默许这些家伙给女儿献殷勤,又贪图他们的财产。对于前来投奔他的侄子夏尔,他更是保持冷漠。
在这样一个苍蝇横飞、腐臭四溢的宅子里,面对父亲的冷漠、邻居的虚伪,甚至于后来恋人的始乱终弃,欧也妮并没有改变本性,她没有继承葛朗台家族的血统,变得自私自利,她也没有怨天尤人,对这个世界失去信心,她只是始终如一地过着安详慈爱的日子,如空谷幽兰,吐着淡淡清芬。
她从未抱怨日复一日的繁重针线活,她从未抱怨寒意逼人时无炭火暖身,她从未在意自己的吃穿用度是否比同龄的小姐差。她被父亲监禁,她的父亲抢走了夏尔送给她的梳妆匣,她选择原谅;她的父亲晚年病重,她满怀爱与善意照顾父亲;被迫与公证人的儿子结婚,她选择了一分财产也不要;她恋人夏尔抛弃了她,她选择原谅,并为夏尔还清债务——只为让夏尔过得幸福快乐。是的,她选择了善良,宁愿最后孤独的度完余生。
喜爱欧也妮的读者会含泪嗔道:“这个傻女人!”在欧也妮的宽容大度面前,傻与不傻,只是易散的彩云罢了。如果欧也妮真的变得狠心,开始厌恶这个残酷的社会,又会怎么样呢?她只会变得冷漠无情,疯狂地聚敛财富——不论是否通过合法的手段,她会报复夏尔,亲手毁了自己曾魂牵梦萦的初恋情人。结果呢?伴随她走向暮年的可能只是一堆冷冰冰的金子和一副空虚的躯壳,而不会是心中的安慰与平和。
欧也妮选择了放下,放下了怨恨。或许她从来没有想过要拿起。她原本就是善良的呀。正如她初见夏尔时少女的纯真,正如她收下夏尔给的梳妆匣时的羞涩与美好的憧憬。在她年岁渐长之时,那颗善良之心,仍是如一坛老酒,更加醇厚。
我们常会受到恶意的对待,我们也会感受到善良的阳光。如果我们以怨报怨,这个社会的雾霾只会越来越浓;但如果我们把恶意缩小,把善意放大,一如欧也妮最后接受父亲的示好,那么,阳光将会洒满每一个阴暗的角落,温暖每一个人的心。
曾经,圣雄甘地乘火车,摩肩接踵的人群中他挤上了车,却不慎掉了一只鞋子在铁轨旁,火车已开动,鞋子回不来了,甘地干脆将另一只鞋子也扔到了那一只鞋子的旁边。有人问甘地为什么这样做。甘地回答说:“这样一来,看到铁轨旁的鞋子的穷人就能得到一双鞋子。”情愿自己光着脚,甘地在德行上更是一位圣雄。那样一个时代,穷人的境况不言而喻,如果每一富人愿意施舍,哪怕只是一点一点,穷人的物质生活会好得多,穷人的生活也会更有希望。
《菜根谭》中说过:“净从秽出,明从暗生。”即使看不到别人的善意,也要有一颗善良的心。腐草之中,也有萤光,可以耀彩于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