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庭筠的诗歌为何具有“艳”与“清”两种诗风特点?
温庭筠的诗歌风格具有“艳”即“绮丽浓艳”、“辞藻华丽”、“浓艳精致”,和“清”即“清丽俊逸”、“清冷幽寂”,这两种诗风,这种特点既表现在不同诗篇风格的对立上,也表现在同一首诗歌的不同部分。
温庭筠的艳体诗在其乐府诗中表现较为突出。温庭筠的乐府诗多以浓艳的笔调描写历史事件,或者刻画一些人物形象。前者如《鸡鸣埭曲》和《春江花月夜词》。《鸡鸣埭曲》云:“南朝天子射雉时,银河耿耿星参差。铜壶漏断梦初觉,宝马尘高人未知。鱼跃莲东荡宫沼,濛濛御柳悬栖鸟。红妆万户镜中春,碧树一声天下晓。”《春江花月夜词》有云:“玉树歌阑海云黑,花庭忽作青芜国。秦淮有水水无情,还向金陵漾春色。杨家二世安九重,不御华芝嫌六龙。百幅锦帆风力满,连天展尽金芙蓉。珠翠丁星复明灭,龙头劈浪哀笳发。千里涵空澄水魂,万枝破鼻飘香雪。”脂粉气迎面而来,让读者深深感受到装饰的华丽、帝王生活的奢侈。
在人物形象的刻画方面则有《苏小小歌》和《张静婉采莲曲》。《苏小小歌》写的是南齐名妓苏小小。“买莲莫破券,买酒莫解金。酒里春容抱离恨,水中莲子怀芳心。吴宫女儿腰似束,家在钱唐小江曲。一自檀郎逐便风,门前春水年年绿。”张静婉是南朝人富豪羊侃的姬妾。“掌中无力舞衣轻,剪断鲛绡破春碧。抱月飘烟一尺腰,麝脐龙髓怜娇娆。秋罗拂水碎光动,露重花多香不销。鸂鶒交交塘水满,绿芒如粟莲茎短。”可谓每一句诗都抹上了化妆品,仿佛让诗者欣赏一幅精致雕刻的壁画,香艳之风由此可见一斑。
温庭筠的近体诗常有清新雅丽之作。在近体诗中,能代表温庭筠艺术成就的恰恰是一些清丽俊逸之作。如《利州南渡》和《回中作》。《利州南渡》云:“澹然空水对斜晖,曲岛苍茫接翠微。波上马嘶看棹去,柳边人歇待船归。数丛沙草群鸥散,万顷江田一鹭飞。谁解乘舟寻范蠡,五湖烟水独忘机。”诗中展示出一派清新之景和淡然之情。王尧衢在《古唐诗合解》卷十一评价云:“野渡如画”。《回中作》云:“苍莽寒空远色愁,呜呜戍角上高楼。吴姬怨思吹双管,燕客悲歌别五侯。千里关山边草暮,一星烽火朔云秋。夜来霜重西风起,陇水无声冻不流。”这首诗的语言清新爽利,境界开阔,颇有俊逸之气。就连向来对温庭筠持贬低意见的王夫之亦说:“唯此作纯净可诵。”
温庭筠的一些诗还有前半部分十分浓艳,后半部分则往往以清淡的笔调结尾。如《春江花月夜词》,结尾部分写到,“后主荒宫有晓莺,飞来只隔西江水。”再如《张静婉采莲曲》后半部分写到,“船头折藕丝暗牵,藕根莲子相留连。郎心似月月未缺,十五十六清光圆。”皆颇有民歌风味。还有《谢公墅歌》,“朱雀航南绕香陌,谢郎东墅连春碧。鸠眠高柳日方融,绮榭飘飖紫庭客。文楸方罫花参差,心阵未成星满池。四座无喧梧竹静,金蝉玉柄俱持颐。对局含情见千里,都城已得长蛇尾。江南王气系疏襟,未许苻坚过淮水。”诗的前半部分以浓墨重彩之笔描写谢安别墅,表现出其住所的华丽气派、景色美艳,用来烘托谢安的形象;诗的后半分亦是用质朴之笔写就清逸之句。由此可见,温庭筠的诗歌风格具有明显的差异。
为什么温庭筠的诗歌会有“艳”和“清”的风格特点?
温庭筠的诗歌中存在大量的关于宴游、女性的描写,或者以宴游和女性为载体进行抒情议论,这样的写法必将使其诗歌充满香艳之气。另外,由于晚唐时期都市经济的发展尤其是江南都市经济的迅速发展,市民阶层的壮大,人们的生活日趋奢侈,女性装饰也愈加华丽精致。而温庭筠既与一些官僚士大夫颇有交往,也经常出入秦楼楚馆,并与一些市井女性关系较为亲密,因此,温庭筠善于细腻地刻画宴游场景和女性装扮,正是这些客观存在物华丽的特点使其诗歌具有艳丽的风格特征。
除了以宴游和女性为描写中心的诗歌外,温庭筠还有大量描写自然景物的诗篇。在这些诗篇中,有许多比较“素”的物象,在这些物象的共同作用下,这些诗形成了静谧清雅的风格,让人深切感受到自然的清和之声。
当然,温庭筠在诗中也表达对统治者讽喻,抒发对盛世王朝怀念的情感。在表达对繁华景象留恋时,诗人多用华艳之笔进行铺叙抒情。一是对盛世王朝的怀念与追忆,二是对女性形象地刻画。对盛世王朝的怀旧之情,如《太液池歌》《雉场歌》《雍台歌》《吴苑行》《过华清宫二十二韵》等,《太液池歌》云:“腥鲜龙气连清防,花风漾漾吹细光。叠澜不定照天井,倒影荡摇晴翠长。平碧浅春生绿塘,云容雨态连青苍。夜深银汉通柏梁,二十八宿朝玉堂。”怀旧情结是人的普遍的情感,在陷入一时难以解脱的境地,或者处在比较压抑和封闭的环境时,人们往往会追忆以往的自由美好和国家的强大稳定。温庭筠在这些诗歌中表现出对盛世王朝的流连称赏。即使是在对一些女性形象进行刻画时,温庭筠诗中也往往展现出对时光、对青春的留恋之情。这类的诗歌有《织锦词》《湘宫人歌》《照影曲》《咏春幡》《陈宫词》等。《春日野行》:“骑马踏烟莎,青春奈怨何。蝶翎朝粉尽,鸦背夕阳多。柳艳欺芳带,山愁萦翠蛾。别情无处说,方寸是星河。”对春天景物和人物活动作出了精致的描写,春色美好,却有愁怨之情;蝶飞莺歌,却无爱人相伴;春光难以挽留,芳颜无法永驻。温庭筠这类诗歌表现出对时间和青春的留恋。
温庭筠的诗歌风格不管怎样,“艳”与“清”并举的诗歌风格毕竟无法使诗歌充满纯粹的阳刚之气,但这种特点深刻影响了词境的形成,使温庭筠形成了以诗法塑造词境的创作模式,对后世词境的塑造方式产生深远影响。
深受温庭筠影响的,一个是唐代的韦庄,其词突出的艺术特色是“语言自然,情调疏朗,抒情显豁”。事实上,韦庄这一词风是在温庭筠的直接影响下形成的。另一个是晚唐五代的著名词人李煜,他亡国后的词作中多有表现,受温庭筠作品中“意脉”的影响很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