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吉新闻数字报
土地的馈赠 |
■卢炳根
我儿子听说老人吃花生有益健康,就把朋友送他的一袋干花生拿回家。
我打开袋子,一股沁心的花生香,裹带着泥土的清香,扑面而来。我端详着花生,有二籽的三籽的,颗颗籽粒饱满,拿到手一摇,哐啷哐啷发出悦耳动听的声音,仿佛是在听着它的诉说。我忍不住剥开一颗,红彤彤的花生仁蹦了出来,我放进嘴里嚼着,又香又甜。此刻我不禁想起六十年前,我在家乡的土地上开荒种花生和甘薯的情景来。
那是1960年,国家遭遇三年自然灾害,粮食减产。为度过饥荒,父亲带着我和弟弟上山开荒种地。那是离家三里地的一个背阳山坳。因为是荒野土质不好,多有砂石。铁锄挖下去,常见火星溅射。就是这样,我们硬开垦出约一分地,分成四畦,还从别处挑来一些泥土,垒成畦,勉强能种。作为城镇居民,不懂种植也无经验,听农民说花生和甘薯易活易长,就两个品种各种一半。打好穴,毎个穴还放进一把草木灰作底肥,分别埋入花生种,插入甘薯藤,浇上水,培好土,才放心回家去。
连续几天放学后,我们弟兄俩就紧赶慢赶去地里,甘薯秧挺直了,那说明栽活了;花生苗露脸了,那证明它发芽了。满怀期待和好奇心,我和弟弟盼着地里的幼小生命早点萌发活力,寄托着我们丰收的希望,快点成长。
不多日,甘薯秧挺起了腰杆,向空中舒展着绿茵茵的枝叶,十分招人喜欢;而花生苗也探头探脑,有三三两两的白色茎条上挂了圆圆满满的绿色小叶,在微风中频频点头。终于盼来了它们新生命开启的一天。我和弟弟兴奋得手舞足蹈。
有经验的老农讲,种庄稼是“三分种七分管",田间管理是伺候庄稼的大头。父亲忙于单位工作,我和弟弟成了那块地的长工。每隔一天我们要去浇水,每隔三四天要去施个肥。甘薯藤隔三差五要去翻身,防止它须条入土长根损失养分;而花生则是要常去松松土,每周在根部附近的土里加些富含钾肥的草木灰,让它根瘤吸收,利于结果。
眼看着放暑假了,天气炎热起来,给地里浇水就成了家常便饭,甚至早晚各一次。这时,花生开着一朵朵或黄或白的小圆花,不算艳丽但也不凡俗,小巧中有妖娆,灵巧中有大气,不是一般家庭养花的那种呆沉,而是露天野花的灵性。甘薯藤上也有亮丽的时候,只不过那种形似喇叭花的紫色小花,如同昙花一现,一两天就凋谢了。然而它却孕育了硕大的地下茎,丝毫不在乎别人是否欣赏过它开放时的美态。
暑假过后开学不久,甘薯和花生进入成熟期,半年多的辛苦,终于到了收获成果的那一刻。于是我们挑了个星期天,和父亲一起,备好锄头和竹畚箕,去地里收获劳动的成果。先是将甘薯藤收割干净(那个时候还养了头猪),打成捆回家喂猪,在土壤裂缝处轻轻地挖,防止将甘薯挖破。一般入土三十公分左右吧,全身通红的甘薯就从土中起床了,有的大如拳头,有的却小如鸡蛋。不过,每根主藤下总有三五个甘薯,从没有过空藤的。我们将甘薯拎起来,小心翼翼抖去泥土,放入畚箕中,不一会就挖了四五十斤。父亲说,甘薯也能生吃。于是我俩每人捡了一颗小甘薯,用毛巾擦擦干净,忍不住咬了一口吃起来。啊,真甜又有汁水。两畦地一共挖出了一百多斤甘薯。后来这些甘薯就掺合着大米做饭,或者是单烧当饭吃,为我们解决温饱,起了很大的作用。
隔了一周,我们又去地里收获花生了。同样也是先割去枝条枝叶,不过不用锄头挖,只需将根部土松开,用手拔起来,一串串宛如大珍珠般的花生果实,露出奶白色的身肤,有种淡淡的清香散发着,令人陶醉。两畦地共收获了两竹筐花生,约有二三十斤吧,也算不错的收成了。回家后大部分洗净晒干,放在过年时炒了吃;还有小部分就用些盐水煮花生吃,既是一道菜又是一种果品,给当年物资匮乏的年代,增添了不少乐趣。
这两种作物收毕后,按季我们又种了青菜和萝卜。
遗憾的是如此这般的轮作,只维持了两茬。后来困难时期一过,当地的生产队就按上头的政策,将我们的地收回。好在我们也度过了艰难的岁月。
后来我考学去了外地,再后来我去外地工作,再也没有种地的经历了。但当年家乡土地曾经给予我家的馈赠,使我至今难忘。
土地是人类的母亲,作为儿子的我,永远珍爱和怀念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