互推|小说《渔人》
牵 笔 君 子
温度◆品味◆性灵◆觉知
渔 人
□ 混 混
传说渔人是文曲星时,渔人正赤脚蹲身湖边掏摸田螺,听湖心小船里,有女童咿咿呀呀哼唱,渔人便抠出一块灰白色贝壳,甩手沿水面飘飞过去。
这时,渔夫定已回到渔棚前,任斗笠边水珠滴向蓑衣,再流至脚下,只抽着烟,笑望渔人。棚子里,渔妇呼唤吃饭声跟着响起,渔夫说:“让娃儿再玩会吧,老师说咱娃有出息,作文都上城里报纸了呢。”渔妇便也走出来看渔人,再一起望远处三十层的高楼。
等看不见那高楼了,渔棚已换成了三间平房,渔人则呆在房里,成天写字。日头西落,渔人会走出来,看湖边公路上呼啸的车子,远处卷着浓烟的烟囱,一幢幢崛起的高楼。他发觉不知何时,天上飞的,湖里游的,似已绝迹,只有一女子的歌声,迷迷茫茫时断时续。屋里,渔夫又小声唠叨:“他天天闷在家里写,不见外人,连媳妇都不想要,怕没用呢!”渔妇说:“咱娃儿不一样,老师不会看走眼的。”渔夫说:“要不给他找个女娃吧,我看那经常唱歌的还行。”渔妇说:“不行,那女娃傻傻的,才读了三年书,咱娃可读了十一年呢!”渔夫说:“得想法子让他多和女娃说说话才好。”说完,走出棚外抽烟,见渔人正仰躺在鱼塘边小木船里,就远远避了去。
有高跟鞋敲着地面慢慢接近,渔人坐起,见一白裙长发女子,用带点外地口音的普通话冲他笑问:“这鱼塘是你家承包的?”渔人回:“是,是的。”女子问:“养鱼很赚钱吧?”渔人回:“现在这儿厂多,难养呢。”女子指着鱼塘尽头问:“那一小块地儿也是你家的吗?路边长草的那块。”渔人回:“不是。”女子说:“我们要在那儿搞几天活动,想从你家拉根电源线,付双倍电费,可以吗?”渔人回:“行,你看着给就是。”女子笑:“那就说定了。”渔人回:“定了。”
夜里,渔人失眠,白天来的女子老在眼前晃荡,晃荡成了鱼塘里的白鲢。渔人整夜都在期待白鲢窜出水面的那一声响。中午,来了十几个怪人,其中有四个白裙女子,几个长发男子。他们在那块草地上搭起红色塑料布棚,棚很大,比渔人家房子还大。到了晚上,棚子里就喧哗开了,各种口音的男子嘻嘻哈哈聚拢过来,很多还戴着安全帽,两个长发男子站在篷布门口收费。渔人到时,和他谈过话的女子跑来,拉他进去。渔人问:“你们搞什么活动啊?”女子苦笑回:“没办法,混口饭吃呢。”说罢走到里面,站到台上开始唱歌,声音却没了昨日的清亮,呜呜咽咽,似鬼叫。渔人懵了,醉醺醺地看,听不见都唱些什么。只闻四周人声嘈杂,混乱异常。女子唱了会,下了,跟着一长发男子上来做些蹩脚戏法,一会也下去了。那女子又换了短裙短袖上来,再轻轻柔柔地唱,边木偶般摇晃。渔人痴了,呆呆地看。再后来,许多人开始叫骂,又有三名短裙女子上来,和那女子一起蹦跳。渔人看不下去了,退出去透气,依稀听到有人呐喊:“脱了!脱了!”渔人眼前就再次晃荡起水里的白鲢来。
第二天,塘里飘着十几只花花绿绿的塑料瓶,渔夫不愿意了,气冲冲去找他们理论。回来后,马上用单车载渔妇去了镇上,说是要去买点日用杂货。不一会儿,女子来了,见渔人独自在房里写字,女子就轻轻靠到他肩膀上,看他写,给他拍拍背脊,理理头发。然后,很自然的,那字就写到床上,写到女子身上,却似着白鲢般水滑,无从下笔。还是女子懂门道,于一长串呻吟呢喃中,助他完成了一篇。临走,渔人说:“不要唱了,好么?”女子问:“你这些字能换钱么?”渔人回:“能的。肯定能的。”
过了两天,渔夫再去找他们理论,却见几辆灯光滚闪的小车,鸣叫着围住棚子,好多戴大盖帽的从车里呼啸而出,将棚子推倒,没多大功夫,就散尽了。去镇上寄发稿件的渔人回来,看到一地狼藉,怔了好久,在鱼塘边走了三圈,又回房间继续写字。
后来,渔人常半夜起来看塘里鱼掀起的水花。一晚,他惊骇地发现,鱼塘水面上白花花一片,飘满了肚子朝上的鱼。渔夫见了,当即急晕倒地。晌午,戴大盖帽的来了,拍了照片,在本子上写了几笔就走了,再没了音信。三天后,村领导来了,第四次动员他们放弃鱼塘和房子,开导他们去住镇上政府安排的高楼大厦,像城市人一样享福。
搬进新家,渔夫每天早出晚归和渔妇贩鱼,渔人依旧天天在房里写字,写那些寄出去不是失踪就是被退回的字。偶尔,渔人会走出来,和接孩子放学的同龄人招呼,然后漫步十几里去看被白色花岗岩垒砌得干干净净的鱼塘;看鱼塘里五颜六色与人嬉戏的小鱼;看鱼塘边金碧辉煌的大酒店。
一天,路过一排小店面房时,渔人透过玻璃门又见到了那个短裙女子,那个被他在肌体上写过字的女子。除了头发卷曲外,与从前没什么两样。渔人愣在门口,被一粉色短裙女娃拉了进去。女子看看他,笑着说:“对不起,我们美容院后天才开业。”便推渔人出门。渔人茫然转身,听门里女子说:“你看他像有钱的么?!以后多跟大姐学着点,别什么人都拉!”
恍惚中,渔人撞进边上一家饭店,大声叫:“红烧鲢鱼,白鲢!”服务员笑了:“饭店里哪有那么低廉的鱼!换鳊鱼吧。”
那晚,渔人第一次喝得烂醉,被人送了回去。清醒后,随即将所有手稿都抱到楼下,当废纸卖了。
后记:
本期为牵笔君子与混说混写的公众号互推,以上是混混的一篇小说佳作。今天对混混其人要稍微多罗唆两句。
牵笔君子与混混都在中财论坛写文,一个是文质彬彬的君子,一个是混说混写的混混,本来井水不犯河水,盖因针锋相对的文字冲撞或言语奔突之故,由最初的相互死活看不上而经时间的打磨成为可以相互理解并互相包容的文字朋友,说来话长。
混混曾写过一篇文章《我有一个群, 借此慰风尘》,他的群里面颇有若干位牛气轰轰且自视不凡的大仙人物,有一位还跑到牵笔君子公众号的文章跟贴后大放厥词(当然被本牵毫不客气地怼了回去
),后来发现,在这个经常换名字的痞气十足的群里,不光有几尊可恶的大仙,倒也有几枚可爱的仙女,于是本牵改用怀柔的方式与这些江南怪才们互通声气,渐渐地终于磨合到相安无事,渐渐地慢生活群与沧海一粟群成为两个可以共享流量的友好依赖群,更没想到的是在慢生活的几次拍卖活动中,混混群主慷慨解囊,乘着酒兴拿下了几个大的拍品(虽然第二天连自己拍的什么东西都忘了),成为慢生活拍卖以来最大的拍主,鉴于此,本牵对慢生活美才女入群时此混脸上既挑剔刻薄又垂涎三尺的灰太狼面目也只好睁只眼闭只眼,不光不忍揭穿还得向被吓一跳的美女解释此混其实不很坏。
但不幸的是,混混在与文字的缠斗中并没进化成一匹狼,而更像是一只披着狼皮的羊,——他的笔触混沌苍茫,底层人物的生存挣扎在他笔下得到了入木三分的刻画,尤其是以上这篇几年前写成的小说《渔人》,此混声称这篇《渔人》曾让许多省协甚至国协的人五体投地过,甚至有人放言混混手中有小说《渔人》与中篇《莲花落》在手,此生足矣,一一对此君子的反应也就一个字:啊?
切不可将这类马屁话信以为真,如果真"足矣"而翘狼尾巴,那可就进了固步自封的圈套了!这个混混也自然晓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