me too镜鉴
一些大人物纷纷被me too运动这面照妖镜现了原形,一个人对于性骚扰的认知理解程度和容忍态度,其实平时不太能看得出来,正如黄蓉问郭靖武家俩个小子如何,是否堪配自家宝贝女儿,郭靖说“人之性情,须经大事方可得知”。
me too反对性骚扰性侵害运动,在有些人看来是小事,在有些人看来,是大事,甚至最后只能赔上性命。
历史上因为“失节事大”自尽的女子们不多说了,去年以“房思琪”为主人公,写出自己被补习老师性侵经历的26岁台湾女作家林奕含,一根绳子上吊自杀;今年庆阳被老师性骚扰伤害至抑郁症,最后跳楼自杀的19岁高中女孩李某奕,都是刚离去不久的新鲜年轻生命,但鲜见此事件中作恶者有何下场?公开道歉?坟头下跪?并没有。
那些轻描淡写或觉得其实女生也要为此负责任的人们在评价此事时,是否要因此而更慎重?
有时我只想问那些为作恶的性侵者说话的人们一句话:若是你自己受此凌辱或你家姐妹、女儿、亲人经历此伤害,你将如何?
必诉诸法律缉拿直至入狱。
人若不曾为自己犯的错付出巨大代价,只会心生侥幸,不会悔改。或许有人会自责并痛改前非吧,只是越来越多爆出的案例告诉我们,这样的人像人咬狗一样稀罕。更多人只会在自己作恶却毫发无伤后越来越胆大,越来越放肆,这样的人倒是像狗咬人一样常见。
想给他们注射一针长生疫苗。
被骚扰或侵犯,其实如同被狗咬伤,只是身体生理受伤,但因男权社会文化及传统价值观影响,一个女人被性侵了,那便是贬值,便是一生的羞辱和噩梦——作为受害者。
女生被侵犯后需要多大勇气报案和清楚准确地配合笔录我不知道,但我有过被入室行窃案后的恐慌,同理佐证女人在面临此事时的恐惧。
刚参加工作时一个人住(地产公司女生少闲置空房多),一晚半夜想起来上厕所,结果我刚从床上坐起来便发现床头椅子背后站起一个高大身影(这么大个子做小偷真是难为他了,应该是刚潜入卧室准备下手,结果我坐起来他以为被我发现),我当时完全傻了,只来得及蹦出一个词“小偷”,小偷也呆住一秒,一秒钟后转身夺路而逃往客厅跑,我也回过神起来追,其实一边追的时候心里还在想:万一小偷忽然停住脚转过身咋办?我还穿着睡衣呢?我打不过他啊,最好赶快跑出我家吧......
这些想法都在电光石火之间,还好小偷一溜烟跑了,我长舒一口气,最快速度把门锁上,打开所有灯,哆嗦着拿起手机报案——报了三遍警察才听清我说什么。
警察来的时候我抱着家里最大的玩具熊坐在客厅——不敢再回卧室,警察又简单问了一下经过,检查门窗做了笔录准备离去,我起身跟着警察走——我不敢一个人继续呆在房间里,警察没办法,只好把我带回派出所直到天亮,整晚我一直抱着玩具熊坐在椅子上不敢睡。
当时浑身发冷,不敢设想小偷当时若带了凶器,或见我只穿睡衣临时起了歹意咋办?事发半夜也不想打电话给父母让他们操心,一直到第二天中午我恢复过来,尽量没事的口气跟父母说了,自然是百般安慰他们,但此后我经常半夜惊醒,即便现在也睡得比较警觉,有时夜里有点什么动静就会清楚想起那晚惊魂....
后来听说那晚我们整栋楼都被盗,我住一楼,是小偷光顾的最后一家。
我只是被一个行窃未遂的小偷吓到而已,那些身体被人粗鲁野蛮性侵的女子们,她们此后的夜晚,大概便是我的恐慌放大一千倍一万倍还不止吧?她们大概最希望的就是从来没有发生过此事,忘掉。
要求她们在事后能头脑清醒第一时间保留证据,并且从巨大的心理恐慌和身体伤痛中条理分明地冷静讲述整个经过?二次伤害有多残忍想过吗?
我们都是和平年代里被父母兄长呵护长大,没有受过任何应急求生训练的平凡女孩,而已。
不是每个女孩都上健身房,都练防身术的——面临危难情急也不见得能使出来。
林奕含只能在书里化名写自己的痛苦,李某奕只能患上抑郁症或干脆死掉......
所有今日能战胜自己百般纠结,顶着舆论压力勇敢地站出来实名举报的女孩子,真的值得一个大大的拥抱和一百个一千个赞,我为什么这么肯定?因为我见过这样的女孩子。
我在一家英语学校做过很短暂的校长助理期间,认识一女孩,虽然年纪轻轻她从来不打扮自己,头发永远像个疯婆子,好像从来不梳也不洗,没见她穿过裙子,瘦弱,吃东西不规律,有厌食症,老师同事们跟她都不太近,我刚去的时候大家告诉我她有点怪。
没有男生追她,她毫不在乎自己的个人形象,也很疏离,我当时有点奇怪,正是爱漂亮的年龄啊。
大家出去吃饭啊玩啊我就都留心叫她,平时也会叫她一起看电影啊什么的,渐渐的她跟我走得近了,也肯听我的话稍微收拾一下自己,我看着她一天天像个妙龄的女孩子也为她高兴。
我当时在编校刊,她偶尔说喜欢看我的文章,有一次跑来找我说话,那天她有点激动,她那晚终于跟我说:
初中时经常跟邻居家的男孩子一起出去玩,两家大人也熟悉,所以一直放心。直到夏天的一个晚上,邻居家的男孩子约她出去,跟另外几个男孩轮奸了她,那一年,她14岁——写到这里我依然气得发抖,当年我听到这里全身发冷又气得冒烟。
她害怕极了,不敢告诉父母——粗心的父母也并未发现自己女儿有何不对劲,从那以后她觉得自己肮脏,不再打扮自己,觉得自己是妓女,不配谈恋爱,不配打扮。
那些家伙看她没有任何反抗,也没有出事,后来她又被性侵过几次,但她已无所谓,中间有过堕胎,落下妇科病,她更加无所谓了,学会了抽烟喝酒,经常逃学,索性跟那帮男孩子成天混在一起玩,她觉得自己已经不配回到正常社会了,没有女朋友,没有闺蜜。
当然,事情终于被家人知道了,但家人不知道起因,只是以为她学坏了,家人鄙夷她。
她聪明,在这种压力下居然还是考上了大学,离家很远的大学,大学里跟男生交往随便,毕业后她到处漂,不想回家。
哦,她一直在看心理医生,我见过她在吃抗抑郁药。
我流着眼泪抱住她,我说不对,这不是你的错,那几个毁了你的男孩子应该去坐牢,我陪你去报案,我说的时候气得声音发颤嘴哆嗦——那是我第一次听到身边有人遭受这样的蹂躏,她拒绝了,她说只想忘掉过去,很开心遇上我,她说希望她的性格能像我一样阳光开朗......
我记得当时还咨询了上海做律师的朋友,他们跟我说时隔多年取证困难,我当时甚至还想过去找当地妇联....但她说不想两家大人为此反目,她只想永久远离那个地方和那些人事——真的,有许多孩子在出事后隐瞒不说也是怕父母为此伤心难过,孩子们其实都很懂事的。
后来我回上海,辗转流离,没了她的音信,我不知道她现在过得如何?
跟身边朋友交流此事时,我说me too这个运动好,可以给许多年轻无知的女孩子以警示,朋友叹我太善良,说有些女孩子并不无知,其实是有心计地引诱,我不能说朋友说得没道理,有没有这样的女孩子呢?
有,我也遇到过,比这更无耻。
读书时一个系的同学一起去外地实习,当地有年长几届的校友,尤其是男校友,对我们几个女生比较照顾,有一次一个女生跟我说校友聚会——实习时无聊,陌生地方毫无娱乐,工厂又地处偏僻,说知道我喜欢老房子,要带我去一个有木楼梯的老宅子。
是同一个系的女同学带路,又是校友聚会,我自然不疑有他,虽然那个带路的女生我其实并不喜欢——我嫌她言谈俗,小市民气,是那种早熟、喜欢打扮,平时跟男生关系比较好所谓“放得开”的那种。
她那天特别热情,我知她性格一贯如此也不起疑心,待得上了楼梯之后,却发现是一间卧室,房子里只有一桌一床一凳,我觉得不对,站起身来要走,她却说有个男校友某某(时间太长我也真忘记名字了)很快就来了,可以陪我先聊聊,一会再去找餐馆吃饭。
她开始有点不自然,她说的那个某某除了校友们公开聚会时见过面,跟我完全没有任何私人交情,此时我更觉得奇怪,但完全没有往坏处想——我跟她在此次实习之前并无交往,只知道是一个系的,偶尔上大课见过,哪里想到会害我呢?
毕竟是一个系的,又一起来实习,我也不好太坚持说要走,她正各种编词强留我之际,那个男校友某某也上楼来了,这个女同学便开始舌灿莲花地说,这位某某第一次见到我就有好感,求了她很多次帮忙约我出来,我此时真是惊讶莫名,从没有经历过这种场面,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
女同学边说边退,那个某某在我身边坐下来忽然一把抱住我,我像触电一样一下子腾地跳起来,气得大喊了一句“你们两个不要脸”就往外跑,他们俩大概惊呆了?我不知道,我只记得登登登下楼梯的时候全身发抖,由于是木楼梯,我跑得急,脚步重,声音很大,感觉整座楼梯都在晃。当时楼下好像还有人,大家很奇怪地看着我那副没命奔跑的样子,我也顾不得了。
当时很怕自己一不小心踩空摔下去,拼命在心里跟自己说“不要慌不要慌”,下楼之后一直跑,不敢回头,一口气跑回宿舍——像后面有个鬼在追我,那大概是我迄今为止跑得最快的时刻?还好读书那会我从来不穿高跟鞋,否则肯定当场崴脚摔倒,还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
当然,第二天见到这两人,他们若无其事,仿佛什么也没发生过,坏人真的都有这本事,反而是我觉得尴尬,甚至还会腿发软身子发抖,眼睛完全不知道看哪里。
我当时也不知道该如何跟人说此事,今天写出来,忽然发现当时的恐慌还那么真实——年轻的你怎么能想到身边熟悉的人要套路你?她可是个女同学啊。
后来知道,那个男校友送了些礼物给她,刚毕业能有多少钱?无非是请她吃过饭,给她买过几件衣服之类,眼皮子浅的她竟然就可以陷我于不义。
亲历人性之龌蹉,我那时开始体会女孩子的成长之路,有多不易。
看房思琪故事气得不能入睡,我曾经想过林奕含为什么不离开台湾这个伤心地,换一个环境重新开始新的生活呢?李某奕被老师骚扰后我想他父亲怎么不手掴那败类老师呢?他伤害了你唯一的宝贝女儿啊,有些人真的欠揍......
可是我知道我不是当事人,我不能站着说话不腰疼,我无法想象他们经历了什么,需要用无数个夜晚承受什么。
刚来上海时,有人找我借钱说钱包被偷了,发工资就还我,我就把身上所有钱都给了他,结果后来他就不接电话了,我当时马上要交房租啊,看我在办公室发愁,一同事问我啥事,听我说完以后他说有办法,他给这人公司总机打电话找到他,约晚上见面——如果不来就把他欠钱不还的事告诉他公司。
嗯,这厮晚上准时赴约了,我问他打算什么时候还钱?他居然说没钱,还说反正你也没打欠条,我哪里遇到过这种无赖,站在那里气结。
同事走过去问他“听说你欠人家小姑娘钱不还?”他说你是他什么人?同事说我是她同事。他说关你什么事,话音未落,他脸上血肉模糊,同事在我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一拳砸他鼻子上,就像鲁智深拳打镇关西似的开了个染料铺,他白衬衫上都是血,我第一次见打人,吓坏了,同事继续扁他,最让我惊讶的事是那厮居然从头到尾不还手。
有路人经过停车观望,同事说“这人欠人家小姑娘钱不还”,路人听这话便都走了,同事打累了,让我拦出租车离开现场,我们找个地方坐下来吃晚饭,我记得那天晚上特别解气特别开心。同事安慰我说,别看打得都是血,都不在要害处,不要担心。
那厮后来到底也没还钱给我——跟我说反正被我打了,咱们扯平了,是的,世上从来不缺这种欺软怕硬的人渣,但我想他以后应该再也不敢当老赖不还钱了吧。
对像羊一样的人要像羊,但对像狼一样的人就要像虎豹,对付坏人,必须要比他们更狠——在法律许可的范围内。
这个社会没有真空,女孩子当然要学会自我保护,否则要为自己的单纯无知付代价,但我们会成长的,而所有的人性之恶其实一开始都会试探底线,如何坚定而有分寸地拒绝,我在新书《金融人札记》里写过一个咸猪手的故事供参考,当时有女学员看后感慨说自己遇到这种喜欢占小便宜的男人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办,只能忍气吞声,还好以后知道怎么对付这种人了。
——《金融人札记》p21
我想me too最大的意义除了可以让作恶者现出原形,让受害者藏匿心灵深处的伤痛往事公之于众,暴晒在阳光之下,引发鼓励更多沉默的受害人站出来诉说、指证,更重要的是可以影响和改变人们对于性伤害这件事情加诸于受害者,尤其是女性受害者身上的道德谴责——即二次伤害。
当人们终于可以正常谈论性这件事——不隐晦不淫秽,平等对待女性受害者——不歧视不鄙薄,所有孩童和女性都清楚性骚扰的定义和边界——人们以后再遇到此类事件就会像丢了钱包一样正常报案,整个社会心智走向健康成熟,让心有不轨者投鼠忌器,犯罪成本提高,头上高悬达摩克利斯之剑。
“莫伸手,伸手必被捉”,让所有曾实施性骚扰性侵者如过街老鼠,虽不至于脸上刺字(或许可以带个手环什么的,方圆十米之内有女性靠近就会报警之类哈哈),但此类事件要进入个人信息档案跟随其一生,其所居住街区均需由治安机构明示,每次搬家都要主动去街道派出所登记——美国就是这么做的。
当此“三千年未有之大变局”之际,我们向前舍命狂奔,人类文明高度发展,而人性堕落也如影相随,英国人民正在庆祝女性获得选举权一百周年——从来没有天上掉下来的自由和权利,赢得尊严和保护,只有靠自己发声,然后才有一切的发生。
me too,只是个开始。
天津回来后养了数日,总算有点精神,写到这里,当年那些惊慌失措的体验宛如昨天,可见一个人要忘了过去,有多难。心疼所有曾被伤害的人们,抱抱你们。
2018.7.28于上海。
近期开课:
10.12-10.14《深度沟通之九型人格》
11.9-11.11《深度沟通之自我教练》
12.7-12.9《深度沟通之九型人格》
1.11-13《深度沟通之自我教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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喜马拉雅“遇见三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