志愿军飞行员华龙毅：单机与14架敌机格斗20分钟

（文/邹明仲）

70年前，华龙毅作为解放军空4师副团级飞行员参加抗美援朝战争。他曾与美国的王牌飞行员展开空中较量，因击落、击伤各一架美军F-86战机荣立特等功。

70年后的今天，只要一提到老人家的故事，华龙毅之子华山便打开了话匣子。“只要是父亲提过的人和事，我都会逐一去拜访核实，我要尽可能还原那段历史，这是我身上沉甸甸的责任。”

“我又失去了一个兄弟”

在华龙毅生前，一家人有个默契，就是不提他牺牲的僚机战友，只要一提，老人家就低着头不说话。“尤其是父亲晚年的时候，我们都不会提起。”华山说，有时老人晚上睡觉说梦话都会叫出声来，一次从大床上掉在地上。后来家人在他睡觉时将他的房间门打开，还在他的床边放把椅子拦着，就怕他在床上翻滚掉下来。

华山向记者说起其中的原委。1952年4月，从重伤手术恢复后的华龙毅，专程去看望自己的僚机战友陈书兰。战友们见到他都很高兴，围上来和他说话。但当听到华老打听陈书兰时，所有人都沉默了。“陈书兰牺牲了……”沉默半晌，有人才低声说了出来。

华龙毅一下子瘫坐在地上，大张着嘴，上不来气。匆匆赶来的医生，一看明白了，马上劝他“这样不行，你得哭出来啊！”

哇的一声，华龙毅这才放声痛哭出来。从那次以后，华老不能哭，要哭就是痛哭，用这种方式释放自己极度悲伤的情绪。

“当时，我的父母亲在谈恋爱，父亲因为失去了战友，终日悲伤，天天喝酒不吃饭。母亲见到他时说，你怎么回事啊，瘦成这样，整个人都变样了，父亲只是伤心地说，我又失去了一个兄弟。”华山说。

华山说：“父亲有股从心底里发出的对战友的感情，那是在战争年代特殊环境中形成的。”

F-86飞机当场被炸得粉碎

1951年10月16日的那场惊心动魄的空战，是华山从小听到大的父亲的英雄事迹。当天下午，华龙毅、齐连璧、逯松亭、陈书兰四机编队，在朝鲜宣川、新义州东南空域遭遇美军F-86“佩刀”战斗机，齐连璧击落击伤美军F-86各一架，与逯松亭、陈书兰成功返航，华龙毅却深陷敌阵，从清川江至平壤、大同江、成川郡空域，与美空军第四战斗-拦截联队334中队、336中队战机进行格斗。

“空战中，我父亲紧盯一架F-86长机，敌机利用F-86水平机动的优势拼命地往下冲，我父亲跟着往下冲。在他的飞机剧烈地震动减速时，一架F-86型飞机从他的飞机肚子下面冲到了前面。”

原来，这架美机一直咬住华龙毅打算攻击，但由于害怕误伤自己的长机，一直不敢贸然射击，谁知华龙毅突然减速，美机一下冲到华龙毅前面。华龙毅果断开火，这架F-86飞机当场被炸得粉碎。

击落这架美机后，更多敌机上来围攻华龙毅，华龙毅驾驶的飞机数次中弹，他的右腿被击穿，左胳膊肘关节被机枪击碎。华龙毅抓住一切机会反击，直到他的飞机被彻底击残的最后一刻成功跳伞。此时，华龙毅已经从3000米打到10000米，又从10000米打到1000米，单机与14架敌机进行了近20分钟格斗。

华龙毅跳伞落在平壤以东的白云山上，被送往志愿军39军战区进行抢救。几天后，华龙毅在39军成川郡军部指挥所掩体里，与39军战士们见面讲话，战士们激动地喊出：“空军万岁！”

两个星期打吗啡止痛

华龙毅是1946年中国共产党首所航空学校——东北老航校培养的首批飞行员，参加过抗日战争，辽沈、平津战役；参加抗美援朝战争与美国的王牌飞行员较量……他的一生是传奇的，华山从小最不缺的就是“听故事”，耳濡目染让他对抗美援朝中的一些战例和战史深入脑海、如数家珍。

回忆起父亲跳伞后的情景时，华山说，39军的战士们和朝鲜老乡们打着火把，把父亲从山上慢慢地抬下来，安置在一位朝鲜大娘的家里。“当时父亲身上大量失血，完全昏迷，经过一天的输血之后被送进车里，拉到39军包扎所止血，打吗啡止痛。”

军医护士为华龙毅进行腿部手术取出一些弹片，但肘关节处的外科手术十分复杂，只能靠不停地打吗啡止痛，“我整整两个星期在不停地打吗啡呀”，华山说，父亲是谈笑着讲这个“故事”的。父亲的英勇和乐观主义精神深深感染了他，他对父亲的崇拜是由内而外的。

“父亲见识了时代的波澜壮阔，亲历了历史的惊心动魄，他把最好的时光献给了信仰，痛快过瘾地战斗了一把！”华山说。

【人物简介】

华龙毅，1925年生于山西定襄，参加过抗日战争、解放战争、抗美援朝战争。1946年成为东北老航校首期飞行学员，1951年10月作为空4师12团2大队大队长率队作战，因战功卓著，成为空军首位特等功臣。1959年转业到民航工作，任西北民航局第一飞行副局长，1979年任华南民航管理局副局长，1983年离休。

1953年5月，战场上的华龙毅。(受访者供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