猴媚子 · 上

原创 叶木喊山 叶木喊山 昨天

文〡叶木喊山

漳县县城附近，有个贩盐的大商户，姓王，人称王商户。王商户家有万金，财力雄厚，远近闻名。

他五十多岁的人，娶了一个二十多岁的年轻姑娘，据说这个姑娘还在省城念过书，识文断字，能算账记账，王商户对她很是宠爱。

这年秋天，跛郎中的医馆突然来了一个管家模样的人，这人见到跛郎中后，自我介绍说他姓张，从县城来，请跛郎中借一步说话。

跛郎中看这人神情焦急，奇奇怪怪，就带他来到后院，来人这才告诉跛郎中，他是县城县城盐商王老爷家的管家，这次来龙川，是专程来请跛郎中去县城给王商户的夫人治病。

跛郎中疑惑问那管家说：县城的好大夫多的是，王夫人是得了什么病，要您大老远来龙川找我去看病呢？

张管家摇摇头说：唉，不瞒林大夫，我家夫人，得病也有两年多了，别说县城的大夫，就是省城的大夫，也请了不少，钱花了无数，夫人得了什么病，却一直没搞清楚，夫人的情况，反而一天比一天差。

跛郎中沉吟了一会说：既然省城县城的大夫都没能治好，只怕我去了，也要让你家老爷失望。

张管家说：林大夫，我们家老爷，也是从朋友那知道了您的大名，我来之前，他再三叮嘱，一定要我把您请去，要是事儿没办成啊，那我，也就别回去了！

跛郎中一直在乡间行医，除了心系乡亲们，热爱龙川这块土地，还有一个原因，就是他不愿意和那些达官贵人打交道。

那些人，大都以为有钱有权，自视甚高，把行医看病的大夫当成贩菜卖葱的小贩，毫不尊重，有时候甚至呼来喝去。

所以，当跛郎中听到请他去看病的人是县城第一大盐商王商户的时候，心中并不是很想去。

这倒不是说他看病挑三拣四，要知道，县城并不缺好大夫，但是这龙川镇，他要是走了，很多熟悉他的乡亲有个头疼脑热，真还不知道再找谁。

跛郎中想到这，就对那张管家说：最近天气变化，镇上生病的乡亲比较多啊，我实在是走不开身，要不，您把王夫人的病情给我详细描述一番，我开几个方子，你拿回去之后先试试如何？

那张管家看跛郎中不愿意去县城，心中大急，扑腾一声跪在跛郎中脚下说：林大夫，我们家老爷向来说一不二，我这次要不能把您请去，只怕饭碗就要砸了，医者仁心，我家夫人的病，确实也很严重，要是再不能医治，只怕熬不过三个月，您就帮小人一把，辛苦一趟吧，路费诊金，要多少给多少！

跛郎中看张管家一条汉子，跪在地上苦苦哀求，心中很不忍，赶紧把他扶了起来。

张管家眼神殷切，看那样子，刚才所说应该不是假话。

跛郎中不忍再拒绝他，就对他说：那好吧，我就去一趟，不过咱们去了之后，你私下要给你家老爷说清楚，我也不是神仙，要是无法治好你家夫人的疾病，请你家老爷到时候不要见怪。

张管家说：这个自然，这个自然，我家老爷请了那么多有名的大夫，都没能给夫人治好病，林大夫您要是能给治好了，那肯定皆大欢喜，要是实在没有办法医治，那也是情理之中，怎能见怪？

跛郎中叹了一口气，就让阿呆收拾了收拾，又给守店的陈伯交代了一番，就打算去县城给王夫人看病。

阿呆不放心跛郎中一个人出远门，非要陪同他一起去，张管家自然不能阻拦，于是，三人就坐着张管家的马车一起去了漳县。

王商户的宅子，那真是气派，跛郎中和阿呆跟着张管家进了院子，沿着亭台楼阁绕了又绕，终于到了王商户居住的院落里。

让跛郎中觉得奇怪的是，这个王商户红光满面，精神抖擞，一点都看不出夫人重病的忧虑。

他见到跛郎中和阿呆之后，寒暄了几句，叮嘱管家要伺候好跛郎中和阿呆的食宿，倒也客气。

谈话间，突然有一只猴子从门外跳了奔了进来，径直扑倒了王商户的怀里，这只猴子浑身绫罗，脖子上戴着一个金项圈，它的上肢和下肢，也戴着一些珠玉饰品，看上去珠光宝气，富贵逼人。

王商户看到这只猴子，满脸堆笑，伸手轻轻抚摸它的皮毛，那猴子眯眼蜷缩在王商户的怀里，就像一只猫一样，颇有媚态。

跛郎中开口询问王夫人病情，王商户只顾爱抚猴子，好几次心不在焉，没有回答跛郎中的问题。

管家在一旁很是尴尬，轻声提醒王商户，谁想王商户竟然起身说：好了好了，我出去遛遛猴儿，张管家，夫人的情况，你都了解，你详细给林大夫说一说，等休息片刻，就请林大夫去夫人房里把把脉，看看情况吧！

王商户说完，就抱着猴子出门而去，边走还边发出嘿嘿的笑声，留下跛郎中和阿呆在屋里目瞪口呆，不知道说什么。

管家轻叹了一口气说：林大夫，您不要见怪，我家老爷呀，就是宠这只猴子，唉，我也不知道为什么。

跛郎中虽然心中有很多疑惑，但既然来了，给病人看病要紧，别的事情他也无心过问，于是他就说：无妨，你先说说夫人情况，咱们给夫人看病要紧。

管家告诉跛郎中，王夫人两年多前突然开始发病，她晚上常常会被噩梦惊醒，人也日渐消瘦憔悴，偶尔还会有精神恍惚，胡言乱语的表现。

跛郎中跟随管家来到王夫人的屋里，望闻问切一番，心中渐渐有了些想法，他开了个方子，没让管家去抓药，却打发阿呆去了。

管家过意不去，跛郎中解释说，阿呆对县城的药铺熟悉些，知道哪些地方的药材好，不掺假。

阿呆很快取来了药，跛郎中让王夫人的丫鬟煎药之后给王夫人服下，本来躁动惊恐的王夫人，渐渐安静了下来，进入了梦想。

阿呆偷偷问跛郎中说：林大夫，我看您开的方子，里面多是解毒的药，这王夫人看着并不像中毒的样子。

跛郎中说：她是中了毒，只是摄入毒物的量不多，一般的大夫，根本就无从发现，她还可能受了什么惊吓，时间积累，身子慢慢就变成了这个样子。

阿呆说：谁会给她下毒呢？王商户就毫无觉察吗？

跛郎中说：深宅大院，暗流涌动啊，我们不知深浅，且想办法给王夫人医治就是，等她情况好些了，可以警示于她，其余的事情，只怕我们一时弄不清楚，惹麻烦上身就不好了。

阿呆点了点头。

到了傍晚，跛郎中又给王夫人针灸，王夫人精神稍好了些，知道给大夫说谢谢，跛郎中心中稍稍宽慰了一些。

入夜后，张管家把跛郎中和阿呆安置在侧院中，这儿距离王夫人的居所不远，张管家告诉跛郎中，要是王夫人半夜再癫狂发病，就辛苦跛郎中起床查看。

半夜时分，跛郎中睡着了，阿呆却听到屋顶有轻微的响动，似乎像是猫，却又比猫的动静大一些。

阿呆习武的人，耳力极好，忍不住翻身下床，想出门探查一番。他轻轻推开门，站到院子中央，只见屋脊上有一条黑影，纵跃到王夫人院子里去了。

阿呆联想到跛郎中白天说的话，心中生疑，也纵身一跃，翻过院墙，无声无息落到了王夫人的院子里。

只见王夫人的屋里亮着昏黄的灯光，有一条黑影敏捷地爬上窗子，轻轻推开了窗户，然后钻了进去。

阿呆悄无声息走到窗下，从窗缝里往里看，只见伺候王夫人的丫鬟，此时已经沉沉入睡，王夫人床头的柜子上，放着几个杯子和茶碗，有个茶碗还冒着微弱的热气。

借着屋里的灯光，阿呆看清楚那个进入王夫人房间的黑影，正是白天钻进王商户怀里的那只猴子。

那猴子轻轻爬到床头，从怀里掏出一小包粉末来，倒入了王夫人的茶碗中，做完这些，猴子悄悄朝窗子爬来。

阿呆心中非常震惊，他不想贸然打草惊蛇，就潜藏在树影中，那猴子攀爬上屋顶，又消失了。阿呆紧随其后，只见它一刻不停，越过好几个屋顶，就消失在院落中了。

阿呆回到房间，本想天亮再给跛郎中说明此事，谁知跛郎中却一翻身坐起说：回来了，可是发现了什么？

看来，跛郎中早就知道阿呆出去了。

阿呆就把自己刚才所看到的，详详细细给跛郎中说了一遍，跛郎中听完之后说：今天白天我就觉得这只猴儿有点蹊跷，没想到它这么邪乎，走，咱们到前院叫醒张管家，就说晚上还要给夫人针灸一次，看看那猴儿在茶碗中投入了什么。

两人起身，到前院叫醒了张管家，一起来到王夫人房前，张管家轻声喊醒了丫鬟，进屋一看，只见王夫人躺在床上，似乎陷入了噩梦，躁动不安，喃喃自语。

跛郎中掏出祖传的试毒银针，在王夫人床头的几个茶饭中测试了一番，果然有微毒迹象。他并未言语，只是端起茶碗，把里面的半碗滋补参汤都倒掉了。

跛郎中给王夫人扎了针之后，王夫人渐渐安静了下来，不再挣扎言语，微微有了点鼾声，睡得很香，似乎非常困倦。

这时候已经是后半夜了，跛郎中、阿呆和张管家都无心再睡眠，就在堂屋闲聊起来。

跛郎中假装无意问那只猴子的来历，张管家犹豫了一会说：唉，这只猴子，是三年前一个化缘借宿的和尚送给我家老爷的。也不知道老爷着了什么魔，对这只猴子宠爱有加，整天就知道陪这只猴子玩耍，之前，夫人稍有头疼脑仁，他就心急如焚，日夜陪伴，但是现在夫人病这么重，他却一天难得来看一次......唉，咱们是下人，东家的事，不该管的不能管......

跛郎中说：送猴子来的那和尚，可是这附近的僧人，你认识吗？

张管家说：我也算认识，他这后来，还来过王家几次，每次来老爷都会热情招待他，有一次，他想将猴儿要回去，老爷还发了火，死活没给，闹得很不愉快。

跛郎中说：好，王夫人的病，我有把握能治好，不过，我可能要在府上多逗留几天，等王夫人病情好转了，我要和你家老爷详谈一番。

张管家一听这话，精神大振，他对跛郎中说：那就太感谢林大夫了，我家夫人对待我们这些下人，一直都非常好，大家谁也舍不得她年纪轻轻就......

跛郎中起身站在窗前，望着窗外的曙光，他脑海中飞速思索着：这和尚，到底是什么人，为什么要赠王商户一只猴子呢？这猴子，又是为什么要给王夫人投毒呢？

这背后，到底藏着什么蹊跷？

跛郎中的疑惑，咱们明天来揭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