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阅读悦读丨小说】王晓华《一个人一辈子,一辈子一个人》
文/王晓华
【作者简介】王晓华,羌族,教师,省内外公开刊物上发表文学作品六十余篇,同时作品散见各大网站媒体,有小说散文获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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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明眸皓齿的她,瓜子脸,皮肤白皙,笑容明媚,喜欢将满头黑发扎成一条粗粗的长辫子,搭在胸前。
她有一个恋人,相爱的他们正积极地筹备着婚礼。
在他们租来的小家里,他买了一张白色的大床,床头挂着他俩的婚纱照。相片里,浓情蜜意从他俩的双眸里倾泻而下。
床左边,放着一个精致的梳妆台,圆圆的镜子,镜子边上贴着一个小小的喜字,红艳艳的。
“每天早上,您起来后,坐在梳妆台前,我亲自给您梳长辫子。好吗?”他微笑的眼里闪着动人的光,对未来充满了美好的憧憬。银铃般的笑声便从她红润的樱桃小口里飘出。
他将一组衣柜挨墙放在床对面,衣柜门上贴着两个方方正正的大红喜字,里面是他们一起去挑选的洁白的婚纱。
“拍婚纱照那天,你穿上它,真好看!你是世界上最美的新娘,我要让你成为一个幸福的女人!”说着,他弯曲着食指,在她小巧的鼻子上轻轻地刮了一下。她笑了,一双明眸成了两弯秋水,笑脸比阳光还灿烂。
新房屋顶是五颜六色的蜡光纸剪成的拉花,在橘黄色的灯光下,闪耀着五彩的光,煞是好看。
“你不嫌弃我这个没房没车的穷小子,把自己的一辈子放心地交给了我,我不仅要让你幸福一辈子,还要给你一个焰火绚丽的新婚之夜。”他买来各种各样的烟花爆竹,堆满了阳台。她笑眯眯地看着跑出跑进的他,耳边便爆竹声声,幸福的烟花在脑海里不断绽放。
“亲爱的,万事俱备,只等我出差回来,你便是我的新娘,我的女人,一辈子哟,不许反悔!”
她开心地笑了,学着他的腔调,甜蜜地说:“一辈子哟,你一辈子都是我的男人,不许反悔!”
同时,他俩伸出右手,习惯性地一边拉钩盖章,一边坚定而欢快地说:“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两个年轻的声音幸福地交融在一起。
他把她搂在怀里,紧紧地,在离别前的小屋。
他去市里出差,山路蜿蜒,大巴车像一只乌龟,在川西北蜀道上缓慢爬行。途中,车子冲下了万丈悬崖……这场意外的车祸,毫不留情地夺取了他年轻的生命。
得到噩耗后,她傻了,一个人躺在新床上,不吃不喝不上班。第二晚,她将阳台上的烟花爆竹小心翼翼地全搬出来,放在屋前的院子里,一一点燃。五彩的焰火尖叫着,飞向空中,砰砰声中,不断绽放。是在为他送行?还是在宣泄着她的痛苦?她泪流满面。
两天后,大伙儿看见她整个人都瘦变形了,面容极度憔悴,两个大大的黑眼圈里,双目晦暗无神。她迅速地把新家具全部变卖了。然后退房,回了娘家。
此后很长一段时间里,她喜欢上了独酌。每当夜幕降临的时候,她在自己的卧室里,香烟当菜,烈酒为汤,独自一人喝得酩酊大醉。第二早醒来又匆匆上班。单位里有了应酬时,她饮酒豪爽,居然渐渐出名。
亲朋好友一个又一个地给她介绍合适的对象,她一次又一次地拒绝。逐渐,没人再提及此事。
她调到了一个新的单位,酒喝得少了,也很少抽烟了,却恋上了打牌。每到放假,一有空闲,她下午在牌桌子上消磨时光,晚上又在牌桌子上打发寂寞。
周末,人们常常看见她出现在他乡下父母的家中,为二老洗洗衣服,做做饭,收拾屋子……
当年卖家具的钱,她一分不少地全给了他父母。那年,她哭着说:“爸,妈,他走了!以后,我既是你们的儿媳,也是你们的女儿......”
人们常常看见爱穿黑衣服的她,粗粗的长辫子搭在胸前,黝黑闪亮。喜欢斜挎着包的她,脸上总是挂着一抹淡淡的笑。只是,她笑时,两个嘴角微微向上拉扯着,那洁白的贝齿,一直藏在双唇之内,唇角弥漫着淡淡的苦涩味道。
在单位与家之间的那条公路上,她独自一人上班下班。春去秋来,岁月轮回,一眨眼,未婚的她年近五十了。
一辈子,一个人!
(二)
每晚关机的瞬间,她都会在聊天窗口对他说声晚安。她告诉他,晚安(wanan)是“我爱你爱你”的第一个字母的缩写。他没有回复她,哪怕一个字,哪怕一次。三个月后,她再也没有勇气写那两个字了。
她习惯性的天天去他的空间看看,在他每一篇文章下面的评论栏里,放一张精心挑来的盛开的玫瑰花图片。不知过了多久,他空间里开满了鲜红的红玫瑰,那是她对他深深地眷恋。他没有回复她,哪怕一次,哪怕一个微笑的表情。
无论多么忙,她天天风雨无阻地坐在电脑前,坚持等他,默默等着他的到来,等他的Q亮起,和自己说说话,哪怕一句,甚至一个字也好。等不到他的夜晚,她难过地独自流泪,彻夜难眠。她还是傻傻地盼着,盼着他突然出现,每天,从不间断。
节日来了,他的生日来了,她寻来最美的贺卡,寄去最真最深的祝福。所有的祝福石沉大海,他只字不提。
她想起曾经,曾经的他为她写诗,一首又一首,缠绵悱恻;他给她唱情歌,深情款款,动人心弦;他盯着看她时,眼睛里喷着爱的火焰,将她燃烧、融化。
他每天给她发短信,打电话,乐此不疲的他与她有说不完的话。他甚至让她做他的新娘。他说他对她的爱,不是落地而化的雪,是永恒。
她很幸福的和他在一起了......时间,弥漫着暖暖的甜蜜,又悄无声息地逐渐走向平淡。一次,她不知道自己对什么东西过敏了,夜半,从脖子到背上,到双臂、胸部、腹部,全是巴掌大的红斑。微烫的红斑里是大大小小的疙瘩,仿佛长脚蚊吸食鲜血后留下的包块。更难受的是,那些疙瘩针刺般疼痛,奇痒难忍。她用指甲去钉,用手指去挠,无济于事。
“陪我去看看医生,好吗?”第二早,她问。
“你自己去吧,乖,我很忙。”说完他就走了。
她从医院回来,看着那些瓶瓶罐罐发愁。晚饭时,她说:“亲爱的,给我擦擦药吧。”
“今晚加班,我真的很忙。你自己擦吧。”
“忙忙忙,你什么时候开始变得这么忙?”她有点生气。
“我真的很忙!”他提高了嗓门,有点不耐烦,边说边走出去,砰地一声。门关上了。
无可奈何的她关好卧室门,开灯,拉上窗帘,脱掉衣物,赤身裸体地对着镜子,用棉签蘸上药水,一点一点地从背部擦起来。一个小时后,她亲自动手擦第二种药水。再一个小时后,她如法炮制,擦了第三种药水。天,有点冷,屋子里没有空调。她一连打了几个喷嚏,感觉身上不痒了,头却疼了起来。
晚上十一点过,他回来了,没有说一句话,悉悉索索脱衣上床。两分钟后,耳畔响起了他的鼾声,那鼾声有些刺耳,让她的头更疼了,仿佛要爆炸了似的。她辗转反侧,难以入眠,起床,找了几片感冒清吃上。
第二天早上,她收拾行李,回家了。
“嗯,回去也好。等我忙完了,就来看你。”他淡淡地说,没有挽留。
很长一段时间,她沉浸在他给予的美好的回忆里不能自拔,现在,她却又不得不面对现实的残酷无情。从什么时候起呢?她发出去的短信,他仿佛没有看见。她打去的电话,不是不接听,就是“嗯.....哦.....”几个字后就挂掉了。
她说她想听听他的声音,他说:“有什么好听的,我这年龄,声音定型,不会变了。”
她说她想看看他的笑脸。她一次次跑去他家,看见的是他和另一个女人出双入对。他说他们是同事,是无话不谈的知心朋友而已。她感觉自己仿佛是一堆轻贱的泥,被践踏在足底。
终于有一天,她的梦里不再只是一个他,梦里经常出没的,居然是他和另一个女人双双对对,纠纠缠缠。她伤心的将他的Q拉黑了。世上最大的卑贱感,莫过于你天天在那儿对着他横说竖说,长说短说.....他就是不理你,连一个字也懒得回复你!她不再打一个电话,不再发一条短信,不再写一句评语,不再聊一次天.....她让所有的爱和无限沉重的卑贱感埋葬在心里。一个巴掌永远也拍不响了!
一个男人追求到一个女人后便轻视她的存在,那还会是爱吗?她拉黑他的Q,最初只是生他的气,想让他对自己好一点。哪怕只是主动前来看她一眼,她也会很开心。没了她的消息,或许他会像当初一样,急急忙忙向她跑来,找到她,微笑着,轻轻用手抚摸她的长发,再使劲地将她抱在怀里,柔情地说:“别生气嘛,亲爱的,把我的Q再加上。我要你做我的新娘。”
她没想到,他却顺势不再搭理她,迫不及待地将她从他生命中拉黑!从此,她一个人上班,独自下班。一个人干活,独自散步。一个人睡觉,独自看电视......她习惯了沉默,学会了孤独。
她只想牵着他的手,走过春夏秋冬。
一个人,一辈子!
(图片来自于网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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