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载小说 ☆ 《冰园欲焰》第三章

冰园欲焰 连载小说

第三章 兰贵人

这几日天气渐凉,西景园中也日渐箫索。傍晚时分,周年保照旧在园中独坐,小明子随侍在侧。

“听说小安子被送去御前伺候皇上了?”周年保闲闲地问。

“是,师傅。听说他把从冷宫收集来的值钱东西一古脑全孝敬了王总管,求个御前的差事,王总管高兴之下,也就应了。”

“他终非池中之物,日后前途真的不可限量……”

周年保见小明子昂首不答,倒有心试试他,当下说:“你也是个聪明孩子,难道不羡慕他?”

“我们当太监的,到哪里都是伺候人。也不见得伺候皇上,自己也就高贵了几分。有没有出息,徒弟以为不在这上头。”

“哦?你倒说说看……”

“不怕师傅听了生气,徒弟只想庸庸碌碌,无喜无悲地在宫中过日子,小安子那样的志气,我是没有的,而且我也没那份聪明心思,我能遇上师傅,在身边伺候着您,就很知足喜乐了。”

周年保听了欢喜,点点头,命他坐下说话。

“其实你爹娘的事,我也知道一二。天下狠心的父母多有,只是你万万别灰心丧气,太监中也有出类拔萃的人物,比如前朝就有个三宝太监,奉命七次下西海,为皇上出使天下,那份威风荣耀,可有哪个'完人’比得上?”

“多谢师傅开导,其实我不来宫中,也早在外面饿死了,我进来,至少可以救活弟弟妹妹们……”

“以不孝之身存至孝之念,你这孩子很好。”

“多谢师傅体恤,常帮我把些银钱托带出宫去给我的家人。他们过得好,我在宫中捱得再苦,这心里多少也暖点儿。”

周年保见他如此说,不禁触动心事,黯然不语。

“师傅,您命我去打听的事,我已打听明白了。”

“哦?”

“我那天偷偷见着了报喜,她说慧嫔娘娘身边确有个叫青云的宫女,现在确是在慧嫔身边。我还在远处偷偷看了她几眼,容长的身材,瓜子脸,说话却是又急又快。”

“那就好。跟着慧嫔,别人一时也害不到她。”周年保点点头。

“如今吉妃娘娘的眼中钉是贞贵妃娘娘,她哪里还顾得到旁人。”小明子似笑非笑地说。

“好小子,你倒明白,平日在师傅面前就只装糊涂。”周年保笑道。

“徒弟也不是明白。只是这贞贵妃娘娘未入宫前就已封为嫔,听说知书识礼,家世更尊贵无比,四月底进宫,五月就诏晋为贵妃,六月就已拟为皇后了,只是还未行册封礼而已。这般荣宠,宫里上下都说从所未见,连听也没听过,吉妃那里怕不早就气炸了肺,只是莫可奈何罢了。今年选秀女,皇上身边又添了不少女人,徒弟看吉妃娘娘的好日子也快到头了……”

“你又是从哪里看出来的?”周年保见他兴致颇高,索性引得他一吐为快。

“我便是从师父这里看出来的。”小明子看了眼师傅,低下了头。

“哦?猴崽子——你也学会揣测我的心思了?”

“师傅近来对于受吉妃排挤的人,有意无意间都颇留有余地,上次更是救了报喜的命。徒弟想了,吉妃的手段越来越辣,为了一句话就要把报喜这样的小宫女打死,也可见得她心里越来越慌,越来越担心自己的地位不保。这样的女人,可有哪个男人会真心喜欢呢?就算喜欢也会慢慢淡了的吧?皇上现在只怕是还念着当年的情分,真到不可收拾那一天,只怕吉妃娘娘,离咱们冷宫可就不远了。”

“嗯。她若聪明,最好就是安分守已,不然……连你都看了出来,那不是秃子头上的虱子,明摆着的事?”

师徒二人正说着话,忽然小太监来报说,有人求见周年保。

都什么时辰了,是谁呢?周年保带着小明子出得园来。

只见一人站在园外,手中提着个灯笼,长长的斗篷裹住了身子,脸也全没在了风帽里。

周年保正要开口问,小明子低声说:“你是兰贵人吗?”说着接过来人手里的灯笼。

兰贵人落下风帽,露出张雪白似玉,眉目如画的脸来,低声说道:“小公公当真好眼力。”

周年保咳嗽两声说道:“奴才给兰贵人请安……”说着打下千去。兰贵人连忙抢上扶起说:“周公公免礼,我这里正有事相求……”

周年保站直身子说:“兰贵人是要见程官女子?”

兰贵人奇道:“周公公怎么知道?”

“这个容易。我见你这身打扮,连个随身的丫头也不敢带,自然是极怕引人注意。皇上有旨,程官女子对吉妃大不敬,着在冷宫中任其自生自灭,不得有人照顾探望。贵人这样重情义,有胆识,奴才实在佩服,可也实在为难……”周年保皱着眉头说。

“求公公让我见程姐姐一面,她性子刚烈,我实在怕她想不开……公公如肯帮这个忙,我叶赫拉那氏杏贞,此生决计不会忘了你的好处。”她这几句话说得刚毅果决,又软中带硬,周年保实在不好回答,眉头却锁得更深了。

小明子在旁见师傅为难良久,忍不住开口说道:“夜冷风大,师傅前两天又着了风寒,还是尽早去歇着的好。”

周年保看着爱徒,心想真是个又聪明又有担当的孩子。当下说道:“好,那小明子你就替我送一送兰贵人。”说罢躬身退后。

兰贵人见他要走,正想再说什么,小明子举起灯笼道:“贵人今晚可没来过,我也没见过贵人,来日若是有人查问,贵人也只可说见过我小明子,却不可说见过我师傅。”

兰贵人是何等样人?当即欣然道:“那是自然!多谢你们师徒成全。”

进了西景台,兰贵人拉起风帽,徐徐跟在小明子身后。小明子见她呼吸均匀,步声沉稳,不禁心中好奇,随口问:“贵人深夜独自来这里,难道不害怕?”

“怕?”兰贵人掩口而笑道:“怕黑?怕风?怕鬼?这些有什么可怕?可怕的是大白天那些堂堂皇皇的活人……”她声如银铃,当真十分悦耳。小明子又问:“那程氏是贵人的好姐妹?”

兰贵人稍稍沉吟,随即便说:“事到如今,也不瞒小公公,我与她是生死之交,她救过我的性命。眼见程姐姐遭遇不幸,我想她是个烈性之人,说不定气苦之下,有什么不测,所以无论如何也要见她一面。”

小明子听了暗暗点头,不想女子之中,也有这样重情意有胆识的,难怪师傅默许自己帮她。

到了拘禁程官女子的房门外,只见这一间格外破败脏乱,门下方有一洞,那是给里面人递吃食的,此门等闲也是不开,里面人所受的罪,可想而知。

小明子心想:“帮人索性帮到底。”取出锁钥打开门,领着兰贵人进去。

程氏乍见兰贵人,当时便喜得呆了。兰贵人不及与姐妹说话,先从袖中摸出个小小绣囊,塞给小明子道:“大恩不敢言谢,仓促间金银带得不多,日后必当补报。还请小公公替我们把着点风……”

小明了掩好门,守在门外。门上那洞并未掩实,隐隐听里面有人放声大哭,兰贵人的声音则不住劝慰。

哭了半晌,只听兰贵人恨恨地道:“姐姐放心,你好好在这里忍耐,我必能救出姐姐,复你当日的位分!”

程氏长叹一声道:“罢了,别要再连累了你,我可就更没法活了。”

兰贵人道:“哼!就是不为姐姐,也决然要与她斗到底,有她一日,在后宫活着也没什么趣味!”

小明子托着那个绣囊,见四下无人,忍不住便打开来瞧了瞧,只见里面是圆滚滚的十余颗珍珠,显然是从什么首饰上拆下来的,颗颗有小手指头大小,在烛光下泛着莹莹宝光。

小明子正自高兴,忽听有人在身后喝道:“是什么人在这里!”

小明子心中一惊,却是不乱,把绣囊揣进怀里,这才提着灯笼转过身来。

(待续)

作者简介:

胡晓明,常用笔名:心泉与水瓶座,自由撰稿人,出生于江苏南京,39岁,在国企从事工会工作。

业余创作小说、评论、散文、诗歌,报刊上时有发表,一直在追梦的路上。近期作品有《胡说红楼梦系列》十篇。喜欢的作家有曹雪芹、金庸、张爱玲和亦舒。

个人格言:文以载道,文以修身,文以承愁,文以娱已。

联系方式:心泉与水瓶座微信号hxm835968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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