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克林：扰耳的暖心｜小说
文/胡克林
【作者简介】
【本文由作者授权发布】
胡克林，男，甘肃省民勤县第三中学高级教师，中共党员，省骨干教师，甘肃省2014年“园丁奖”获得者。
“来嘞！来嘞！来—来—来！地道的新疆维族馕饼、羊肉抓饭。馕饼五元一个，抓饭八元一盘啊！来—来--来，买上噢！”
“怎么样，爸，我说的没错吧？”
“哎！小娟，你别说，这羊肉抓饭还确实不错，回头给爷爷带上一碗。”
“来！来！来—来—来！正宗的山东杂粮煎饼，现煎现买，热乎着哩啊。”
“这是正宗的山东煎饼吗？”
“绝对正宗，咱山东人走南闯北靠的就是诚信。”
“三个，多放点辣椒和生菜。麻烦打包，是带走的。”
“好了，大嫂！十五元，找你五元，收好了，大嫂。”
“买上——买上——买上了噢！香甜可口的回族酥饼，大的五元一个，小的三元一个啊！咸的、甜的、辣的都有啊，刚刚出锅啊。来—来--来，尝一尝、瞧一瞧咱回族人的特色美食喽！”
“五五二十五，找你五块，拿好了，大姐！”
“瞧一瞧，看一看喽啊！来—来—来！瞧一瞧，看一看了啊！新鲜可口的新疆大枣，正宗的吐鲁番葡萄干，来—来--来，瞧一瞧、尝一尝西北边陲的原味美食喽！”
“小伙子，把车子推上跟我走。”
“哦呀，大婶，上次的吃完了？味道怎么样？”
“哎，小伙子，你上次的那些葡萄干味道真不错，我们楼院的人都在我这儿排队登记了呢。”
“怎么样，小伙子，和上次的一样吧？”
“大婶，您一百个放心，绝对一样。要不这样大婶，葡萄干买给大家后，一个星期后满意付款，不满意分文不取。”
“走吧，小伙子，大婶放心着呢。”
“辣葫芦头、油泼拉面、汉中热面皮。来—来—来，让一下喽，小朋友，这位叔叔的装好就轮到你了。”
“下一个，一碗羊肉糊饽，十三块，好了！”
......
“哎呀！聒骚死了。星期天都骚扰得不让人好好睡觉，我们家上辈子欠下这些人什么债了？”
“嘿，这么聒骚扰耳的声音真还让我大开眼界了！不过你还别说，从爱岗敬业的角度看，这些人的‘职业操守’还真是没的说。只不过这些人在我看来，整天脑袋里想的是钱，眼睛盯的是钱，自私的就知道自己赚钱，从来不知道考虑考虑别人、特别是我们这些住户的感受，真正气得让人除了摇头就只剩下‘点赞’了！”
“唉，看来要想睡个好觉，还真得虚心向邻居王叔家的学霸雅蓉姐学习了，修炼一种‘化聒骚扰耳为睡意，化未尽睡意为食欲’的特异功能，这样就可以达到‘视外扰为无存、任境躁而心静’的境界。”
“哎，可惜我不是学霸雅蓉姐那样的可造之材，自然也就达不到‘心静如水、超尘脱俗’的不凡境界。”
“不行，我不能坐以待毙，堂堂五尺男儿，岂能长期受这样的窝囊气。我改变不了外部环境，那我总可以改变改变我家吧。”
“好的，就这样定了。再见了，我一眼也不想看到的小商贩们；再见了，无情虐待我的聒骚扰耳声；再见了，天天唠叨让我‘注意安全’的门卫安大爷。啷个啷颠啷颠荡——啷呀么啷颠荡——颠个荡啷......哎呀，不行！时不我待，空想误事，伟大的设想来不得半点儿耽搁与温情脉脉的留念，我要立即付诸行动。”
小川睡眼惺忪、面带愠色的从被窝中翻起来，径直走到客厅中央。
“小川，你一会儿无端的发牢骚，一会儿窃窃自语，一会儿轻吟嗯唱，一会儿又得意的傻笑不断，大清早的你喜怒无常、神经兮兮的究竟做什么呢？”
“爸，您发现了没有，我们家周围居住人员的成分是越来越复杂，不安全因素也日益增加；加上周边这些小商贩们二十四小时无缝对接的噪音，居住环境是持续恶化，所以，我建议取消今年的暑假旅游计划，等攒够了钱我们马上换楼。”
“换楼？你开什么国际玩笑？为什么要换？我怎么没有看出来人员结构复杂，更没有感觉到不安全！我们这儿差什么了？超市、医院、学校，还有这么多的政府机构和刚刚开业的‘民族一家亲’便民市场，这么便利的黄金地段上哪儿去找？”
“哎，爸，你是真没听懂我的意思，还是每天窗前屋后那些吆五喝六嘈杂声的蹂躏您没有受够，还是受我妈的影响太深，钟情于‘民族一家亲’便民市场少数民族的特色小吃？您们爱吃，随您们的便，我可不吃什么维族、回族，还有什么山东、陕西人的所谓美味小吃。再说了，你们根本就不为处在水深火热的我考虑考虑；以前我还可以忍受，今年是高三了，这可是决定我前途的关键时期，你们看着办。”
“打住吧，儿子！不吃就不吃，嫌什么人家吵你了。你也不看看现在都几点了，你还有脸说什么‘人员结构复杂、不安全因素增加’。”
“哎呦呦，这都九点了。不过爸，今天是星期天，只能说明他们起得早，也不能说我起的迟。再说了，周末我该放松放松了。”
“哼！你这强词夺理的狡辩还真正是‘说的比唱的好听’。我看是‘有限的生命，经不起无限的放松。’如果谁都像你这样‘不是撸起袖子加油干，而是放松身心扯展睡’，那他们发家致富的小康梦不就成了可望不可及的海市蜃楼了？你同样也就只能准备好上高四了。”
“爸，俗话说‘打断骨头还连着筋呢，您不体谅一天泡在作业堆里的儿子也就罢了，还‘胳膊肘朝外拐’，替这些山南湖北、特别是回族维族这些少数民族的人说话！看来您是真正不知道我们这些当学生的有多苦。再说了，这些山南湖北的生意人难道有我们‘俗朴风纯、人民勤劳’的民勤人这么勤劳辛苦？”
“小川，不要以为你们学生上学就特别辛苦，也不要认为勤劳吃苦是我们民勤人的专利，你看看这些来自东南西北、五湖四海、起早贪黑的外乡人，汉族人也好，少数民族也罢，他们哪一个不是每天都在忙忙碌碌的为自己的梦想在拼搏、在奋斗！我看，来我们民勤做生意的外地人不是多了，而是还远远不够。民勤人应该敞开胸怀，大力支持并全力服务于来民勤创业兴业的外地商人，这样既有利于民勤人在互学互鉴、良性竞争中开阔眼界、转换思想，更有利于激发民勤人甩开膀子干事创业的潜能。民勤人如果再没有干事创业奔小康的危机感，我看我们民勤人是真正对不起老祖宗留下的“俗朴风纯，人民勤劳”的美誉了。所以，我说不论是维族、回族，还是藏族、维吾尔族这些少数民族，还是来自其他省份的人，在民勤不是多了，而是少了。他们的到来对我们民勤的发展是有百利而无一弊，我们对他们应该是请进来，服务好，虚心向他们学习，而不是鄙视排斥，刁难掣肘。现在的民勤人缺的就是虚心好学的态度、服务他人的意识、阔步奔小康的紧迫感和干事创业的勇气。”
“爸，照您这样说，民勤的钱不都让少数民族人和外地人捞走了，我们民勤人还谈什么发家致富奔小康？”
“小川，目光太狭隘了。少数民族人、外地人、民勤人都是中国人，应该不分彼此、携手共进，我们或他们谁实现了自己的梦想都是为国家做贡献。有个人和家庭的梦想，才有宏伟的中国梦。中国梦不是虚无缥缈的空中楼阁，是由亿万人民的梦想编制而成，而亿万人民的梦想就是由千千万万个人和家庭的梦想汇聚而成的。再说了，知道‘天下有民勤，民勤无天下’一说吗？其他民族和省份的人不也大度的接纳天南海北创业的民勤人吗？”
“这也倒是。不过，爸，我看一点二亿少数民族根本影响不了中国梦的实现，更不会延缓中华民族伟大复兴的历史进程。只要我们十二亿汉族人团结一心，就没有跨不过去的坎和翻不过去的山，也没有做不成的事和实现不了的梦想。”
“小川，都高中生了，没想到在民族问题的认识上居然还这么狭隘，你这是典型的大汉族主义。‘小康路上一个也不能掉队。’五十六个民族是一家，实现中华民族伟大复兴的中国梦离不开勤劳善良、伟大智慧的少数民族。‘长征途中肩并肩，建设征途手挽手，小康路上不掉队。’实现中华民族的独立离不开少数民族，社会主义建设离不开少数民族，在全面奔小康的今天同样离不开少数民族。”
“爸，您还真不愧是那个年代出生的，动辄就把个小问题夸大其词、上纲上线了？”
“什么？夸大其词、上纲上线了？”
“爸，难道不是吗？”
“小川，我看不是今天‘上纲上线’得重了，而是今天‘上纲上线’确实有点迟了。你，不！是你们这一代人，非常非常需要好好读一读中国历史，特别是中国近现代历史。从中你们会了解到五十五个少数民族在中国历史进程中不可或缺的巨大作用和他们作出的彪炳史册的巨大贡献，特别是在中国近现代史上的贡献。长征、十四年抗战、解放战争，还有社会主义改造和社会主义建设，哪一个时期缺少了少数民族？哪一个时期能缺少少数民族？再说了，中华民族几千年的历史，本身就是各民族不断迁徙、杂居、通婚和多种形式交流的一部历史；中华民族几千年的文明，同样是各民族及其祖先在漫长的发展过程中共同创造出来的。尽管在历史发展和文明进步的过程中汉族居于主导地位，但是每一个少数民族都作出了自己的贡献。只要是系统学习了中国历史的人都知道，从汉代的文景之治、武帝盛世、光武中兴，到隋朝文帝的开皇之治，再到唐代的贞观之治、开元盛世，一直到清朝的康乾盛世，不论是出现在哪一个朝代的盛世中兴，无一例外的都是这个朝代民族关系最为和谐融洽的时期。”
“是吗？这还真不知道。”
“你们这些人，不是我说，平时看电视总把精力耗费在以影视明星为主角的《奔跑吧，兄弟》《挑战者联盟》、还有什么《达人秀》《真人秀》等这些节目上。在我看来，这些节目既不能传递社会正能量、又不能弘扬民族团结主旋律；既没有发出时代好声音，又没有点赞人间真善美，完全偏离了社会主流价值观，对你们青少年而言这是一种极具杀伤力的精神鸦片，以至于你们现在根本没有主动去了解国家和民族历史的意识。你们这一代人，精神上的空虚和价值观的偏离扭曲简直令人难以置信，对历史和传统文化认知的贫乏更是让人大跌眼镜：四大发明的问世朝代是张冠李戴，佛学经典《甘珠尔》和《丹珠尔》更是闻所未闻；绯闻缠身的影视名星被你们奉为完美无缺的青春偶像，却不知民族英雄小叶丹头人和马本斋是何许人也；劣迹斑斑的“白富美”的身高生日你们如数家珍，而开国将军粟裕和文学巨匠老舍的民族所属却是一头雾水；韩国影视明星李敏镐的娱乐台词倒背如流，最基本的民族政策却一问三不知；就业时唯北上广的白领不入法眼，而对急需人才的边疆少数民族地区则是望而却步。更让人寒心的是建国都马上七十年了，“五十六个民族是一家”和“各民族不分大小一律平等”也讲了快七十年了，想不到你们这代人的思想上还居然有如此严重的大汉族主义的影子。不是我杞人忧天，更不是我危言耸听，你们这一代人对国家和民族认知的贫乏到了令人瞠目结舌的地步。最近中央八台正播放一部《彝海结盟》的电视剧，内容就是红军长征穿越彝族大凉山的那段历史，我认为非常有助于你们了解中国革命的历史、特别是有助于你们正确评价少数民族在革命不同阶段所做的贡献。电视剧真实地再现了彝族人民对红军由极力排斥到同情接纳，再到踊跃报名参加；对长征由不理解到理解，再到毁家纾难的大力支持的历史情境，从中我们能够深切感受到彝汉两族血脉相通、骨肉相连、生死相依的军民鱼水之情。我建议你认真看看，说不定能够帮助你走出民族认知上的误区。”
“好了，爸，马上十点半了，我去做作业了。”
“怎么，不敢苟同，还是听的不耐烦了？还是觉得理亏呢？”
“爸，我也就是说说罢了，也没有嫌弃和看不起少数民族的意思。”
“哼！说说罢了。这可是原则性的问题，也是大是大非的问题，在认识上既要头脑清醒，又要立场坚定，不能有半点马虎。你们呀！怎么说呢，安逸享受的都觉得天上会掉馅饼了，这是典型的‘幸福来得太容易’而带来的‘历史空白症’！”
“哎——哎——哎，你们父子俩别争了，快过来看看，‘民族一家亲’便民市场门口人山人海、敲锣打鼓的在做什么呢？”站在窗前的小川妈妈一边说，一边向窗外指。
小川一家三口围在窗前一看，哦！原来是工商、税务、政协办和电商协会等单位来给‘民族一家亲’便民市场剪彩挂牌：
天南海北是一家， 同心共筑中国梦；
真情服务你我他， 携手浇灌团结花。
“哎！你们看，牌子两边身披彩带的那两个小伙子，是不是这几天民勤电视台上宣传的见义勇为的那两个小伙子？”
“妈，您说的是不是上次在广电大厦旁边见义勇为的那两个维族小伙子？”
“哎！就是的，小川；没错，就是的。”
“就是那两个来民勤实习的维族大学生，上周三我在学校还听了他们的事迹报告呢，很感人，听完很受教育。他们在全市范围内巡回宣讲，上周和本周在民勤，你和小川一定要参加，正好有机会让充满正能量的民勤故事清理一下你们在民族认知死角处的避障。”
“爸，走，今天我们改善改善伙食，美美吃一顿维族人的羊肉抓饭去！听我同桌说‘非常好吃’。”
“哎—哎—哎，儿子，你说什么来着，你老妈总该没有听错吧？你不是从来不相信你那位回族同桌的话吗？怎么，也不怕别人说你与回族姑娘的闲话了？要不今天怎么来了给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
“妈，您怎么哪壶不开提哪壶！再说了，我也没说那回族姑娘怎么样。”
“哼！在饭桌上对她评头论足，已经快成了你必不可少的家常菜了，现在还好意思说‘没说怎么样’呢。”
“儿子，要去，你和你妈去，我可不去。”
“为什么？”
“为什么？这些人自私的整天就知道赚钱，从来不考虑我们这些住户的感受；再加上他们的吆喝声这么聒骚扰耳，我才不去呢。”
“爸，走吧！这声音虽聒骚扰耳，但提气暖心。”
（图片来自于网络）
《作家荟》微信号stzx12345678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