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阅读悦读丨小小说】张玉兰《一步之遥》
文/张玉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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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六岁的匡原诚，事业有成，人缘也好，就是至今还是一个单身。近两个多月来，他用工休日在益寿小区讲售保健品理论课。上月末的一天，安排他上第一节课，在讲完他的课之后准备离开时，老板给了他两个月一笔数目不小的授课费。他在感谢老板的同时，老扳也表扬他讲得非常到位，并且约定三天之后，这个班到玫瑰小区还请他主讲。他点点头用微笑告别了老板。
匡原诚把这笔额外收入放进手提包之后，下了三楼，出大门时，眼前的垃圾箱边蹲着一位老人在捡垃圾，从他的背影，匡原诚认出了他，便驻足愣愣地朝他看了看，他就是常来听保健课的王大爷，是这些听课老人中的其中之一，王大爷每次总是坐在第一排。
匡原诚讲课都很卖力，天南地北的讲得嘴丫起白沫。坐在下面听课的老人们一个个都很认真。
据说这位王大爷，就是用这种方式换来他和老伴节衣缩食的生活费用，而且大部分用于购买这些保健品。因为老人听匡原诚所讲这种品牌的保健品，像灵丹妙药似的，没病能长寿，有病用几天就康复！同时还有一个更大的收获是，听匡老师讲：当第一个人出去介绍给第二个人，第二个人再介绍给第三个后……就一直往后类推……人越来越多，而第一个人也被后面的人越堆越高，像金字塔似的，他立在顶尖端，于是，此人的收获也最多，不但有奖励，他用的保健品不要花钱。这使很多老人都动了心，包括王大爷，他想，就是砸锅卖铁也要买他的保健品。并用心介绍其他人来买。
本来带着心虚准备远飞的匡原诚，遇见这样的老人，他更感到全身不适，心跳加快，左手提着的手提包不自主地在颤动。他深埋着头向前走，过了桥，走向康乐广场东侧的小路上，眼前一片新绿。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新鲜空气，内心的收紧情绪稍有点儿缓解。不过，他感觉那个手提包很沉重。从他的授课处，到广场不到500米，就这么短短的时间里，他的双目盯着手提包不下十次，因为他这个包里装着的是他熬费心机苦战了两个月的收获。同时也有像这位老人从一个个垃圾箱中扒出臭气冲天的废料一点点聚集换来的财富。
前面不远处是一条岔路，他边走边想：我到底向东走？还是向南走？向东走是去高铁站远走他乡，向南走是回自己的家。时间不容许他多想，两条路得赶紧选择，惊慌之时，管他呢，反正是最后一次，这么多收获足够自己两年玩的，就这样决定了，向东走！没再回头。
他在前面上了一辆出租车。但是他的内心，那个捡破烂老人的形像在脑子里总是挥之不去，片刻之后车到站了。这时他惶惑不决地又注视着手提包，感觉这个包里装着的是他的良心！装着的许多并不富裕老年人用血汗换来的生活费。他真不能相信自己的头脑，再回想自己多年来，走到哪里都有好的信誉，没想到曾经所努力的结果，就此毁于一旦。这是一个周末的下午，距开车时间还有半个多小时，他坐在候车厅的长椅上，取出车票困惑地审视着……此时此刻他陷于矛盾之中，当然他现在远走高飞了，那是一了百了。谁也不知道他的去向！等过了这阵子再回来。
就在这时他忽然想到了惠妹怎么办？惠妹和他一样也是一只迷途的小羊，我要把她带出来，不能让她糊里糊涂地毁灭自己。因为他俩在这短暂的两个月接触中，匡原诚觉得惠妹是不是对他有那层意思，老是在注视着他，虽然她的长相并不动人，年龄也在四十上下，也许她也是单身？惠妹对匡原诚是一个诱惑。不过匡原诚还不确定惠妹对他有没有那层意思，但从她的眼波中，从她羞涩的神情里，从她的行动举止上，每天在讲课之前，首先替他泡杯茶，桌面抹干净，椅子放放正……等等，所以他搞不清，这是不是一种爱的方式？
当他发觉到刚才这些无意识的想法时，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拿着手提包，悄悄走到售票窗口退了票。随手整整衣服，走出了高铁站，坐上了一辆出租车往回走，匡原诚在决定去找有关部门之前，他想先到东门园林边走走，冷静一下，再细细想想，这一步的走向虽然是对的。但是能不能这样走？
春阳透过丛林，疏落的影子交相辉映、灿丽锦簇。他在想，要不是退票，明天夜里就能在蓝天白云上空高翔。六小时之后，就能开始新的生活。却不曾想到这个愿望竟会被自己否诀了。而且决定得这么快！这完全取决于自己曾经在另一种环境里成长的结果。
他顺着园林边漫步，心情却没有先前那么紧张了。他碰到一个穿着警察制服的同志，匡原诚和蔼地对他笑笑，紧接着没加思索地拦住了他，并认真地告诉他说：“警察同志，我的人格实在不如我的外表一般值得别人尊敬。我是个骗子，确实是个骗子。骗了上百人的钱财。”他边说边指指手提包：“这是我天天面对着众多的老大妈和老大爷胡说八道某某保健品能治百病，某某器材能治好癌症等等。现在我忽然醒悟了，对我自己的所作所为都感到震惊，因为我一向是个诚实的青年，从没做过坏事（除这件事）钱都在这里，请你带我去你办公室好好交待。”
警察同志看到此人的怪异，心想不管他是真是假，先带到办公室再说。警察边走边对办公室的同志打了个电话。到了办公室后，匡原诚看到一个端庄地坐在办公椅上的正是惠……妹！他目瞪口呆地不敢与她对视，对方讲了一句：“坐下吧，好好交待自己的罪过，你们的团伙已经全部落网！”这时的匡原诚口舌像打了结似的，一字一字地吐出了全过程。
所谓的“惠妹”很严肃地继续说：“法网恢恢，你逃到哪里也无藏身之地，回头是岸，才是你唯一的出路，那个拾破烂的老人把你从噩梦中拯救出来，使你悬崖勒马，主动来投案，说明你本性并不坏，我们会考虑的。”
一个天大的误会，谁也不知道，这个“惠妹”其实是一位蹲探的便衣警察！此时此刻的匡原诚，口干舌燥说不出话，他暗暗庆幸自己，好险哟！在短短的一天中，从天堂，到“高墙铁窗”仅一步之遥。
（图片来自于网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