屈树东：乡村轶事｜散文
文/屈树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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记得小时候家里房子多，每次社员开会都在我家，记忆最深的就是开批斗会，开批斗会总要找个斗争对象，我们队里只有一家地主，还是六十年代漏划地主，这个地主叫万贵宝，他在国民党部队干过，因为怕死当了逃兵，每次运动来了就要开批斗会，队长就把万贵宝定为批斗对象，万地主每次都会被民兵戴上尖尖帽接受社员的批斗，有时还要跪瓦渣、挨打，这万地主早已习惯了，记得有件事让万地主至今还念念不忘。
记得是七一年的夏天，一场大雨把老万家的土院墙淋垮了，万贵宝让儿子万文广去村外拉土修院墙，这万文广去了村外的大土堆取土做泥坯，万文广就在挖泥的过程中，只听咣的一声，挖出了一个瓮罐，他估计罐子里有好东西，说不上有金银元宝之内，他怕被别人看见，悄悄埋好罐子，晚上趁着夜色用背篼把罐子背回家，叫来父母，打开罐子。
他的父母一看，有些失望，除了不多几枚铜钱、银元、银元宝，一个木盒子装了字画卷轴，“爸爸，我们赶快卖了银元和元宝，买点肉吃，我们快一年没有吃肉了。”
万贵宝大怒道：“你狗日的就知道吃，这是标准的四旧，要是让人发现，就会大祸临头，你爸爸又该挨批斗跪瓦渣。”夫妻俩紧张的商量来商量去，决定赶快扔了。
万广文有些舍不得，但也不好说什么，就说：“爸爸，我看罐子装咸菜还不错，罐子还是留下吧！”万贵宝勉强同意了，夫妻俩赶紧用布把银元、元宝和铜钱包好，叫上儿子，装到割猪草的框子里，趁天黑，赶到了镇外的河边，像做贼似的看看四处无人，使劲将银元等扔到了河里，又将字画烧掉，他俩感觉卸下了沉重的包袱，那个木盒子也扔了。他们干这些事的时候，有一个人悄悄的跟在后面，这个人是民兵连长万华，他悄悄的把木盒子捡了，又把河里扔掉的元宝捞了回去，他没有对任何人说。
许多年以后，万贵宝做家具生意慢慢的发了，他在省城古玩城看到，自己当年扔掉的银元宝，每个都卖到了上万元，当年烧掉的名人字画更是价值连城，想起来真是后悔莫及，不过，运气来了挡都挡不住，儿子后来做建材也发了，竟然当上了政协委员，有一次一个搞古玩的朋友在他家看到当年挖的咸菜罐子，大惊：“宝贝啊，这是只元代的青花罐，少说也要卖三十万，要好好保存。”
万广文一笑：“这是我家祖传的，我爷爷做过清朝的大官，我家这种东西多的是。”后来家里来了几个古董商，出价到了五十万，万广文还是舍不得卖，谁知，有一天老地主万贵宝小心翼翼的把宝贝拿出来向老友炫耀，不料手一滑，罐子掉在地上，几十万顷刻瓦解，万贵宝抱着碎瓦片伤心了一个礼拜，他在想，以前，这罐子装咸菜时，咋没这么金贵，摔了几次都没烂。可这次，唉，倒霉啊！几十万啊！我要挣多少年才挣得回来。
看来，这意外之财不属于自己啊！当年的民兵万华，这些年日子过得并不如意，到处打工，儿子还没有娶上媳妇，修了新房后，日子过得更拮据了，经常有人来要账，他就把当年捡的木盒子拿出来卖，买家说是沉香木做的，人家给了十万，不过，银元宝他还是舍不得卖，打算留给独生儿子。他经常想，自己这辈子没干缺德事，当年斗地主时，他也没打过地主，地主的意外财应该是属于自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