郝加献:关于煤的记忆|散文
文/郝加献
【作者简介】郝加献,北京密云人,60后,自由撰稿人。长期致力于文化散文的创作。长篇历史散文《旷世名园圆明园》荣获纪念圆明园罹难150周年大型征文优秀奖,20余万字的《中国散文》在《散文在线》连载发表。《我读毛泽东诗词》于纪念毛泽东诞辰120周年出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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某年春晚,主持人朱军与笑星冯巩表演访谈小品,其中有一个桥段,朱军拿出了冯巩小时候用过的扒煤球的小耙子,冯巩为之动容,电视机前的我也倍感亲切。小时候我就自制过,使用过。那时在我们老家,大多数人家儿是用不起煤球的,只有大队(现在的村委会)、学校才会冬天生煤火炉子。因为会有不充分燃烧的煤核儿被倒掉,我和我的小伙伴们便拿着自制的小耙子去废煤堆里捡煤核儿。大冬天,北风呼啸或大雪飘飘,一双双被冻裂的小黑手在废煤堆里扒来扒去,这样的场景让如今生活在有暖气有煤气的楼房里的孩子简直无法想象。
更悲催的是,因为烧不起煤球,家里就不可能专门置买煤火炉子,捡来的煤核儿就放在炭火上引燃,煤质不好,要冒黑烟或根本不燃烧,捡来的煤核儿基本没用而被重新倒掉,但是因为穷,因为家长的督促,我们还要乐此不疲,“奋战”在那些废煤堆里。
每到秋末冬初,村里学校就来一位中年汉子,他用自行车驮来制作煤球的工具。中年汉子将学校买进的煤面儿及去年的坏煤球打碎过大筛子,掺上适量的黄土和好,按一定的厚度平摊在操场上,再用铲刀将它们切割成小方块。风干一定时间,将这些小方块放进一个坐在花盆儿上的小筛子,然后左右上下揉晃,小方块都摇成了圆煤球,倒在一旁晾晒,完全风干后,精致好用的煤球就做好了。
那时我们是孩子,对这些都觉得新奇,课间总是围在中年汉子身边动这儿动那儿,不时惹得他大吼大叫。渐渐地,我们就像黔之驴身旁的老虎一样不再惧怕他了,胆子越来越大,有的甚至动手摇起了他的小筛子制作煤球。因为孩子多,他不免顾此失彼,弄得狼狈不堪,笑话百出。他也有恼羞成怒的时候,就要动用武力,接下来,不是他的工具找不到了,就是他做好的煤球被毁了一地,他搓手顿足、高声叫骂的身影晃动在空旷的操场上,让我们几个“使坏”的孩子兴奋一段时间,寂寞寒冷的冬季在我们的坏笑声中显得不再那么漫长。更有趣的是,后来这位中年汉子竟成为了我的舅舅——我二舅母改嫁给他,在我们家吃饭,他还咬牙切齿地数落我,我不知道如何回答他。
幸运的是,因为他分不清我们都是哪个班的,我们没有一个人因为他的叫骂而进办公室罚站,但干别的坏事可就没有那么幸运了。也记不得我犯了什么错误,就站在了班主任的办公桌前。身旁,炉火正旺,炉盘上的大壶盖因烧开的水有节奏地跳动。我周身感受到了从未有过的温暖,望着窗外的飞雪,听着呼啸的北风,一时间,心中的惬意让我忘却了我是犯了错误而来老师办公室罚站的。
随着改革开放,家家户户可以冬天使用煤火炉子了;随着技术改进,由煤球改为了蜂窝煤。买进的蜂窝煤在搬运和使用过程中会有损坏的,还有煤火炉中途灭了,也有不充分燃烧的,这样就要把它们糅合在一起,适当放一些黄土,用制作煤饼的工具(俗称煤杵子)再做成新的煤饼。这与摇煤球同样是有技术含量的活儿。黄土量的大小、和煤的干湿度、做煤饼的劲头大小都决定着它是否好烧,不得要领的,总是半途而废。我没有见过那位舅舅做煤饼,只是听说学校改用蜂窝煤后,他也改行干别的了。
改革开放初期,买蜂窝煤还要凭本凭票,后来有了“议价煤”,每家每户使用煤饼才方便起来。有煤场亲自送货上门的,有小商小贩蹲守在小区的,家属院的车棚与楼道都堆满了蜂窝煤。用煤是方便了,但不方便的是,大家都住楼房,炉子灭了,不能总去生炉子吧,这样邻居就主动“互助”起来。
用煤夹子夹一块生煤给邻居,把邻居家燃烧正好的煤块夹回来,引燃自己家的煤火炉子,如果当时没有,还要等着,如果赶着用火做饭,其中的尴尬与无奈现在回想起来都无以言说。好在,那时候大家都那样,邻居也和气,人情温暖冲淡了许多生活的辛酸。
屋外北风呼啸,大雪飘飞,屋内,炉火正红,温暖如春,这样的景况永远留在那遥远模糊的记忆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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