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明学：小站风云（40）人生幸福是真爱

王明学：小站风云（39）善心解开恶迷惑

文/王明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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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 人生幸福是真爱

翌日，山菊起床做事如往，待黄钢闷声闷气吃完饭上班去了，才提桶给菊花浇水，此时，一个东西敲在脑壳上，回头看是徐惠，她说：“菊姐，了不起哟，你和黄哥都上报了。”

山菊接过报纸打开看，二版的角角上一行粗体黑字跳入眼帘“夫妻见财不动心，拾得金戒归原主”正文载的捡金戒指之事，她暗骂道：“臭死鬼，憨到底了，上个报顶屁用”，脸色一阵白一阵黑起来。

徐惠问：“菊姐，咋个啦？”

“我不舒服，头晕，谢谢你了，小徐。”

晚饭后，山菊说：“姓黄的，我要到我弟弟那里去。”

黄钢望着她，表情很复杂说：“真要去？”

“不去，这里的日子怎么过？昨晚闹得满城风雨，我脸往哪里撂？你多能哦。”她把报纸甩到他面前，“我的拾金不昧的大英雄，我的金戒指呢？拿来。”

上报的事，黄钢听工友讲了，他找了李书记，李书记也找了渝南站保卫科，回答是有个在办公室助勤的通讯员看到治安简报上的事迹就写成文章投向报社，那个通讯员专门到车站来当面向他表示了歉意。人家能错好远，报道又没失实，就是在发稿前没征求本人的意见吗？通讯员说得也有理，通过这件事宣传那种精神，不是说个人如何了，哎，算了，这件事别提了，他对山菊说：“保证给你一个圆满的答复，我黄钢说话算话。”

“我要我捡的那个，拿来。”

“无理取闹。”黄钢此刻特别冷静，今天他想了很久，昨晚的言行是有些过分，我那冲动暴躁的毛病就改不了？李书记、刘站长和自己谈过好多次，黄钢哇，你这个人责任心强，吃苦耐劳，技术不错，就是有一样不好，容易冲动。我就不能改吗？他压住火。

“谁胡闹了？好好好，就算是我胡闹了，明天我就到弟弟那里去，眼不见心不烦。”

黄钢久久凝视着平柜上那束鲜艳的菊花，眼里含满泪水，片刻，双手揉了揉额头，头低下，闭着眼说：“好，到弟弟那里去，耍一耍也可以。”

山菊惊讶一颤，本以为这杀手锏扔出来，打得丈夫大败，稳操胜券，没料到丈夫满口答应，自个倒陷入忙乱无章的地步。

“你弟弟前次来信说，关节炎严重，把我泡的特效药酒带给他，喝了保证有用，他爱喝茶，我去买几包‘龙井’回来一道带去。”

“你不怕我走了不回来？”妻仍然以攻为守。

“自家鸟儿再飞也找得到家，不是自家的鸟，再关也留不下。”

山菊暗想，这个沉默寡言三棒打不个屁来的铁路装车汉子，把事情还看得挺透嘞。她有个女伴就是，和老公吵嘴打架就跑，跑回娘家，跑出地区……老公开头找，后来干脆不管了，结果女伴乖乖地回去了，和老公再拌嘴饿了有饭吃，冷了屋头还温暖。

从那天后，黄钢就投亲问友拜托熟人买到广州的硬卧车票。坐火车并不难，买卧铺票就有点难了，几次眼睁睁到手的票，不知从哪儿刮出的风象肥皂泡似的没了。见丈夫买票跑得脚板翻，山菊挺过意不去，说坐硬坐算了，花那么多钱干吗？

“远嘞，没卧铺怎么行？和我结婚这么多年，远门都没出过一次，这次你去也陪不到你。”

“谁要你陪？车站这样多的事情，你应该多出点主意想点办法。”气消了后，山菊几次想说不走的话，可话到了嘴边就是说不出来。五年多没见弟弟了，很想见。但又怕真改变了环境，久了，就回不来了。是自己不愿回来，有可能。是回来情况变了?哪也难说。

她们那群嫁到城里的山里妹子几次聚会，都说她这辈子有福，嫁了个知冷知热不愁吃不愁穿的男人，比那个嫁给大款穿金戴银却不敢哭不敢笑的玉花妹强多了，特别是那个圆脸盘的秀花姑娘嫉妒地说菊姐，我这一辈子过一年你这样的日子就心满意足了。这一走，难说门缝不钻进女人，再好的男人，干柴见得火吗？走，嘴巴上吐容易，可真要走了，却把心丢不下，平心静气地想一想，生活一二十年，大小事情男人哪点没将就哦。

就说穿的吧，只要说喜欢穿啥他就买，多少钱从不打哽皱眉，你的穿几柜几箱，别个说这周围团转只有山菊穿得好，和车站上班的月晓玲差不多，哪副打头哪里象个山里出来的妹子，咋一看完全是社会上的贵妇人。而他的穿，除了男布衫就是几件工作服，叫他买点，他说男人穿得好啥用，只要婆娘穿得时尚就行了，再说结婚这么多年没娃儿，开初说是男方问题，我还吵天怨地，现在反怀疑是女方问题了，他没责怪一声，只买药给我吃，那哄我吃药的样子，就像大人哄两三岁的娃娃，她靠在墙上轻轻地哭了。

此时她老公电话响了，是李书记打的，说托他买的卧铺票拿回来,他正要上书记办公桌拿票，邵主任和宋晓军也来电告诉托他们买的票也拿到了。黄钢满口感谢，心里却在叽咕，过去买一张都困难，现在买都买到了。

此时，黄钢从几张张票里选了个中间点的下铺，其它票都托人按规定处理了。他回到家里高兴地喊：“山菊，卧铺票买到了，今天晚上的，快快收拾东西。”

山菊没动，说收拾了，包包早装好了，眯眼斜躺着。

“ 病啦？”黄钢摸摸她的头说：“不烧呀。”

她摇摇头。

“ 哦，想你弟弟了？明天，噢，后天，你们两姐妹就要相见了，一定要代我问声好。”

“山菊，”黄钢咕咕地灌下杯水，“我送你个临行礼物，你猜是什么？”他拿出个红包，举起来。

山菊不哼声，趁他不注意，一下抢到手中，打开红布，一个亮闪闪的金戒指。

“ 嘿嘿嘿，山菊，送给你的，比捡的那个大，24K的。”

他见山菊泪眼蒙蒙地望着他，赶忙说：“不影响交家里的钱，我戒烟戒酒了，还有，他凑到她耳边悄声说下班后，我帮别人修电视冰箱攒的钱。”

山菊流泪了，把金戒指紧紧地贴在脸上，然后细细地端详，再大大方方地戴上指头。

“菊，”黄钢很少如此温柔地说，”真对不起，今晚送不到你了，我当班。还有个事情告诉你，等几天我就不再装车了，去打日勤学习当安全员，因安全员退休后，组织上说我干装车时间长有实践经验，叫我去学学，看能不能干下来。”

“ 你干得了，真，组织上了解你，我也了解你。”

“你快去快回哟，我还等着你回来教我识字呢！”

“我走了，你也要想着自己。”山菊趴在桌子上哭了。

晚饭后，山菊在前，黄钢提包在后去乘汽车到火车站，人多车少，拥挤不堪，干脆坐出租车吧，黄刚从篼里摸出50元钱塞给山菊说：“小菊，”他新婚之夜就是这样喊的，“我这个人性情急，脾气躁，爱人也没有个道道和方法，许多事不知怎么搞的，弄来弄去想的和做的完全反了，委屈你了，伤你的事别往心里去，我心头愧着哩。”他眼里噙着泪水。

“黄哥，”新婚之夜山菊也是这样喊的，“许许多事情是我不好，不怪你。”

“这的，煮鸡蛋、卤肚条、矿泉水，在车上吃的，钱别省着用，要吃什么买，呵。”

“黄哥，”她扑进丈夫怀里大哭起来，你为什么对我这样好哇！她搂住他的腰，那张火车票从她手里无声地落去。

黄钢送走妻子后，就赶回来上班，后半夜没事，在间休室倒头就睡，这一段时间太累了，他做了个梦，梦见山菊在陌生地方抱着孩子笑嘻嘻地走来，说黄哥这是我们的儿子，我不回来了，你来我们这个地方吧。不，我离不开铁路，离不开渝口火车站，小菊，你回来，你一定要回来啊。他醒过是场梦，心里道，我的山菊一定会回来的。

第二天清晨下班后回家很意外，柜上那钵菊花好像也被换过，昨天红白相间鲜亮耀眼，今天变得鹅黄清澈柔情似水，桌子上也象往常一样摆着饭菜，桌边还泡上杯香茶，更奇的是山菊昨晚带走的大包东西撂在木椅子，还有上班前脱的几件脏衣服不见了，哦，他一下明白了，饭没顾上吃，转身向外跑去，眼睛四处搜寻，心里大声喊，山菊，你没走，回来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