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阅读悦读丨散文】沈雁萍《亲家太太的老讲究》
文/沈雁萍
【作者简介】沈雁萍，民勤一中语文教师，网名落英缤纷，爱好读书写作。
【本文由作者授权发布】
外甥女丹丹是上个月八号生的孩子，三姐说，亲家太太说了，男娃娃，要提前出月子，长大了才出头。昨天我们都应邀去云龙酒店喝孩子的满月酒。宴席散了之后，三姐过来我这边闲聊了一会儿，说起了亲家太太的各种讲究，我听了，觉得十分有趣。
亲家太太的讲究，其实在孩子还没出手术室的时候我就有所领教了。那天下午五点多快六点的时候，丹丹被推进了手术室。我、三姐、女婿、丹丹的公婆，还有女婿的大姑，一众人都等在手术室外。一会儿亲家太太把三姐叫过去嘀嘀咕咕说着什么，之后三姐过来我这边，悄悄跟我说，丹丹婆婆说，孩子出了手术室后，她想让我第一个抱孩子。我愣了一下，孩子的爸爸爷爷都在场，怎么也挨不到我呀！三姐跟我解释说，你是念哈书的人，她想让你第一个抱孩子，这样孩子以后就随你，会念书！我差点儿笑出声来，不过一想，民勤的乡俗里头好像有这么一说，孩子出生谁第一个抱，孩子就随谁。那好吧，承蒙亲家太太看得起，我就抱孩子吧。
我和三姐坐在靠窗子这边的椅子上说话，手术室走廊的门突然打开了，一个小护士抱着襁褓出来了。她说，是个男娃娃，你们谁抱？所有的人都像得到号令似的，一起往孩子跟前凑，而坐在门边的是女婿的大姑。她第一个扑到孩子跟前，伸出双手去接孩子，嘴里还说着，我抱！这个小护士也太有意思了，她抱着孩子，迅速地把身子拧向了另一边，她说，到底谁抱，你们先说好！我和三姐，亲家太太也都到了跟前，可是女婿的大姑看来非常迫切，她又一次抢先扑到了跟前，不容分说地将双手伸向了护士的怀里，把孩子从护士的怀里摘了出来！我们几个面面相觑了几秒钟，然后就赶紧看孩子了。
丹丹还在里面缝合创口，护士先让抱孩子去产房打针，于是三姐跟他大姑一起去了，我们继续等丹丹。亲家太太有些懊丧的说，我早就跟护士交代了，孩子出来了专门有人抱，我本来想叫你抱孩子的，他大姑没念哈书的，我不想叫她抱！原来这样！怪不得护士专门问了一句。我也有些难为情，也怪我反应迟钝动作迟缓，不过他大姑也确实太积极主动太迫切了，何况她又的确占据了有利地形！我安慰亲家太太说，你放心，不管谁抱，你的孙子将来一定会受到好的教育会念好书的。我再一次向亲家两口子道贺，祝贺他们老徐家添丁进口。他们俩喜形于色，直说同喜。
丹丹终于从手术室出来了，我们七手八脚地将她推进了病房，安顿到了床上。我看见孩子裹在襁褓里，已经放在了床边的婴儿车上，孩子的头上盖着一块红方巾。
一会儿，护士进来帮丹丹勒好腹带，用盐袋子压好伤口，然后叫家属过来跟她学，怎么按摩腹部排淤血，怎么按摩腿部，又交代了一系列术后注意事项。我打眼一看，亲家太太坐在离病床较远的门口的那个椅子上，没有要过来的意思，三姐和女婿都在那里听护士说话，一边嗯嗯嗯的直答应。
直到昨天我才知道，原来亲家太太算过命了，一年不能进月房！丹丹刚生产过，身上血气重，她坐那么远，是在躲避呢！三姐说，孩子出生的头几天，做婆婆一直不到丹丹跟前来，终于被丹丹看出了名堂！丫头也不是省油的灯，有一天，她又哭又说，闹了一次，才去了她婆婆的毛病。我听了也觉得有些不快，自家的儿媳妇生孩子，产前疼了几天，术后宫缩疼，伤口疼，前前后后，受罪不轻，正是需要大人照顾的时候，你倒好，躲得远远的，怕充犯了自己！出了院，上了楼，在一个屋里生活，出来进去的，难道你能躲得开？真是穷讲究，真是愚不可及！更可笑的是，女婿七十多岁的奶奶，也是这样，重孙子都满月了，还没来过一次呢，说也是忌三房。老天爷，这么小心，难不成想活千岁！
还是说说那块红方巾吧！
三姐说，那块红方巾是孩子奶奶特意准备的，一直蒙在孩子头上，护士不让孩子蒙头，才拿掉的。有一天，同室的另一个小孩不知怎么了，直声啼哭，他奶奶赶紧拿过红方巾又蒙了上去。三姐说她跟丹丹偷偷笑了，假装没看见。出院那天，她突然想起来了，丹丹也要围块红方巾，就赶紧打发孩子爷爷去买了一块。丹丹说，先叫车热着，再给孩子吃些。正吃着，她婆婆一看马上就中午十二点了，她一下子催开了，赶紧赶紧，十二点以前一定要出了医院，然后不由分说把孩子从奶头上揪了下来，抱着出了门。于是丹丹就顶着那块新买的红方巾出了院，又进了家门，谁也不知这又是啥讲究。
孩子到家以后，那块红方巾就一直放在孩子旁边。有一次，孩子打嗝了，他奶奶又惊慌失措的把红方巾一折四，然后盖到了孩子的肚肚上。还有一次，孩子吃完奶，吐奶了，她一边给孩子盖红方巾，一边嘀咕，衣坑子（埋孩子胎衣的坑）挖得也深呢呀，娃娃咋还吐奶呢？我听到这里，差点儿笑岔气！
不过话说回来，亲家两口子总归还是良善之人，对孙子的疼爱那真是没得说，小被子小褥子尿布一大堆，都是簇新的，孩子拉屎撒尿洗洗涮涮都是亲家太太一手包办，做饭是亲家公的事。他们对丹丹的照顾也算尽心，头几天，说丹丹身子虚，以粥为主，十天以后，一门心思就叫吃肉补身体，别的什么蔬菜水果，想也别想，不能吃，说是会造病的。直吃得丹丹便秘，而且闻到肉味就发呕，硬逼着吃下去，再吐出来。看看不是办法，他们才终于松了口，开始夹杂着吃点果菜了。
亲家太太和三姐是同龄人，五十二三，比我也大不了几岁，可是她的这些老讲究，让人觉得，至少应该是七老八十的人才该有的吧！说到底，她的这种做派，应该跟她的生活环境和见识有关。尽管她的种种讲究有些令人发笑，但细思之，无非就是趋利避害，求得一家大小平平安安，从这个方面来说，倒也真的无可厚非。
（图片来自于网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