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代奇案 （111） 女卖青楼父杀人案

女儿貌美，被人卖入青楼，老父连杀三人

清朝咸丰年间，山东省峄县境内的乡下住着一个叫杨朝付的人。有一年洪水暴发，杨家的房屋被洪水冲塌。洪水之后又是蝗灾，赤地千里、路有饿殍，杨朝付只好带着两个女儿逃荒要饭，流落到淄川一带，杨朝付举目无亲，又病倒在一间破庙里。

大图模式一日，天降大雨，破庙外走来一个躲雨的中年汉子，汉子见庙内有两个漂亮的姑娘正在侍奉一个病重的长者，就上前搭话：“我看你病得不轻呀，再不赶紧找大夫，只怕性命难保了。”杨朝付忍不住落下眼泪来，他说自己逃难到此，饭都吃不上哪有钱治病呀。那躲雨之人偷偷瞄了杨朝付的两个女儿一眼，热情地告诉杨朝付：“我叫赵守成，家就住在城里，我来给你想个办法吧。”杨朝付连忙让女儿将他扶起来，跪在地上感谢赵守成的好心帮忙。赵守成把杨朝付扶起，告诉他先去他城里的家中居住，他家里正好有一间堆放杂物的空房，杨家父女可以在空房中暂时栖身，日后他再为他们想办法。

大图模式片刻之后，雨停天晴，赵守成带着杨朝付一家三口进了城，住进了赵家的那间空房子里。次日一大早，赵守成在家中备下酒宴，请来一个叫王三的朋友一起喝酒，还邀请了杨朝付一起赴宴。赵守成举起杯子敬了杨朝付三杯酒，随后对杨朝付说：杨老弟，实在不瞒您说，我实在是想帮助您。但奈何家中近来花销过大，实在无力帮忙。不过我有好友王三，他愿意借给你一些钱。不如你先给他多借点钱，把病治好后剩下的钱拿去做生意。若日后生意赚钱了，再还钱不迟。杨朝付是一个穷苦之人，听到有人肯借钱给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杨朝付心中欢喜，却也担忧自己还不上这些钱。杨朝付心中矛盾纠结，不敢回话。

大图模式赵守成见杨朝付踌躇，知道他心中所想，于是便劝说王三通融通融，多给杨朝付一些还债的时间。王三见杨朝付不说话，心中也犯起了嘀咕，他说道：“初次相识，杨老弟又是外地人，借钱给杨老弟可以，但总得有个东西作为抵押才行。”赵守成马上接下话茬，他转脸笑着对杨朝付说：“我看不如这样，若杨老弟信得过我，就写张字据，将两个女儿押在我这儿。王三把钱拿来，借给你治病和做生意，眼下过年还有几个月时间，正是做生意赚钱的好时机。就以这几个月为限，到时候杨老弟赚到钱就把女儿赎回，咱们各不相欠。”赵守成还未说完，王三就掏出了200两银子银票放在桌子上。杨朝付心中愁云密布，借钱容易还钱难，万一生意赔本了怎么办呢？他越想越害怕，心中很不是滋味。杨朝付犹豫了半天，还是没有说出一句话。

大图模式此时赵守成感觉为难了，他苦着脸说自己有一大家子要养活，他总不能一直养着杨朝付一家三口。王三见杨朝付无动于衷，抓起银票抬脚就要离开。杨朝付知道此事机会难得，于是一咬牙应下来，向王三借了200两银子，又写下了抵押女儿的字据。借钱完成后，三人继续喝酒吃菜。杨朝付得了这些银钱，先请来郎中治好了自己的病，又给女儿们各买了一件新衣服，随后他带上剩下的150两银子去闯关东做生意。杨朝付去时带的是山东沿海的海鲜干货，种类有海参龙虾等物品。他在东北卖掉了这些干货，几番倒腾之下竟然赚到了200多两银子，杨朝付满心欢喜地带着银子回到淄川，准备还王三的银子。杨朝付回到淄川时又饥又渴，他拐进路边的一家酒馆吃了酒肉，随后摇摇晃晃朝城里走去。他走到城门附近时天渐渐黑了下来，此时突然有人从背后将他打昏在地。杨朝付醒来后，发现身上的200多两银子已被人抢走了。杨朝付哭着跑去县衙报案，那年月路上抢劫成风，县令何云山草草问了两句话，就将他打发走了。

大图模式杨朝付回到赵守成家里时，已经是大年三十，女儿们正等着他回来过年。杨朝付见到女儿们放声大哭，几次想要自杀了事，每次都被女儿们拦住。当天晚上，赵守成带着王三来了，杨朝付哭着把被人抢劫一事告诉了他们。赵守成听罢，两手一摊表示对杨朝付的遭遇很同情，但他作为中间人也没办法帮他还债。王三一听杨朝付没钱还债，当场暴跳如雷并掏出字据嚷着要去县衙报官，让杨朝付蹲大狱。杨朝付苦苦哀求王三再宽限半年，他出门去做苦工来偿还债务，王三却不依不饶，大声叫嚷道：“没钱也罢，今日我就先把你的女儿卖掉，这怪不得我不仁义，实在是你没法还钱。欠债还钱，天经地义，去哪说理都没用！”

大图模式片刻之后，王三叫来同伙强行把杨朝付的两个女儿拉走，杨朝付的两个女儿，大的15岁，小的才13岁。大年三十，父女三人骨肉分离，万分悲惨，两个女儿哭成了泪人儿，杨朝付抱着王三的大腿恳求他放过。赵守成赶忙上前拉开了杨朝付，并对他说道：“杨老弟，这就是你的不对了，男子汉大丈夫红口白牙地，怎么说了又不算呢，就是到衙门里打官司，就凭那张白纸黑字的字的据，你也是没理。不如这样子，王三看在我的面子上，再借杨老弟50两银子，他拿去作为本金挣到钱再还你。”杨朝付听罢不作声，王三则黑着脸不说话，最后王三被杨朝付纠缠不过，只好掏出20两银子丢给杨朝付，并要求他半年后必须归还，否则就拉他去当苦力抵债。杨朝付只想要女儿不肯要银子，赵守成代他接下银子，并把他拉回了屋里。王三则带着杨朝付的两个女儿满意地走了。

大图模式杨朝付很不甘心，他恨那个抢劫他银子的强盗，是天杀的强盗害了他。杨朝付跑去县衙询问破案情况，何县令却一拖再拖，杨朝付没钱去上下打点，案子也就不了了之了。杨朝付只好带着20两银子出门做小生意，起早贪黑地挣钱，以期望早日赎回两个女儿。杨朝付后来辗转得知，他的两个女儿被王三带去了邻县当了一年的小老婆。王三对两个少女百般蹂躏摧残，烦腻后又将她们一个卖去了济南，一个卖去了青州的青楼。两个女儿每人被卖了250两银子，总共500两银子。最可恨的是，当初袭击杨朝付抢走他银子的人正是王三。这一切都是王三和赵守成的圈套，两个女儿被卖掉后，赵守成从中分到了200两银子。

大图模式这些消息是从王三家的仆人嘴里听到的，杨朝付专门跑去济南和青州找了女儿，证实女儿被卖到了青楼之中。杨朝付央求青楼放了女儿，却遭到一顿暴打被赶出了青楼大门。女儿身处水深火热之中，杨朝付心痛不已，他恨赵守成、恨王三下套害他。可县衙又不管这事，他四处求告无门，于是打算靠自己报仇雪恨。杨朝付拿着手里的20两银子，打算凑点钱再计划报仇。这天，杨朝付从东北返回在淄川，天又下起了雨，正好他走到过去住过的破庙，就进庙里躲雨。不想在庙中碰到一对年轻夫妇，他们自称是从外地来的，男的叫陶友才，得了不治的痨病，一直在咳血。女的叫阿春，长得年轻貌美。两个人在庙中争吵得很厉害，那男人在病中还在打女人。

大图模式杨朝付见状走上前去搭话，忙问陶友才：“二位也是来避雨的吗？”陶友才叹了口气说道：“避什么雨啊，想进城把妻子卖掉，治我的病呀。”杨朝付一听，仔细打量了一番阿春。阿春长得年轻貌美，坐在地上哭哭啼啼。杨朝付心中盘算一番，暗暗惊喜道：“我妻子的弟弟更好死了妻子，留下一个刚吃奶的孩子没人带，若是陶老弟愿意的话，就开个价吧。”陶友才上下打量了杨朝付一番，认定他是一个生意人，便问他的妻弟是干什么的？杨朝付说他的妻弟叫王三，在城里有米行、赌场，家里有的是钱。杨朝付把王三吹得天花乱坠，陶友才听得格外入耳，相信了杨朝付的话。

大图模式杨朝付问要价多少钱，陶友才说他的妻子年轻貌美，至少要卖500两银子。杨朝付心中暗暗一惊，500两银子他是拿不出来的，不过他不动声色地说：“陶老弟，我家里不缺钱。目前身上没带多余的银子，身上就只有20两银子，你暂且拿着，我先把阿春带回家，让妻弟瞧瞧，看中了就把余下的银子送来。”陶友才看到白花花的20两银子，见钱眼开的他便爽快地答应了下来。杨朝付把阿春带出了破庙，他把阿春拉到一个僻静处告诉她：“其实我一进破庙就看中了你，不过身上只有20两银子，才编了那个谎话欺骗陶友才。若你愿意就留下跟着他过，若是不愿意的话，现在就可以回去，我绝对不会阻拦。陶友才已经病入膏肓，活不了几年了，何必跟着他一起受罪呢？再说他若是对你好，也不至于将你狠心卖掉。”

大图模式阿春此时哭了起来，她说陶友才根本不是她的丈夫，她是陶友才赌钱赢来的，她的丈夫将她抵押了20两银子。陶友才是个彻底的恶人，他将阿春辗转贩卖，又将买主杀死把阿春抢回来。有时候他逼着阿春做暗娼，陶友才躲在暗处杀人劫财。后来陶友才患病，不敢在外继续漂泊作案，才带着她来到峄县投亲。陶友才在峄县没有找到亲戚，穷困潦倒的他只得藏身破庙，苟延残喘。陶友才虽然病重，却依然对阿春拳打脚踢。所以说杨朝付刚才给的那20两银子，是白给了陶友才。不过杨朝付是个善良的人，他算是将她救出了火坑。作为报答她可以为他做一件事情，就算是当牛做马都行。

大图模式阿春的遭遇让杨朝付颇感同情，杨朝付想起了自己的两个女儿，也是被王三辗转贩卖，受尽凌辱煎熬。杨朝付痛恨人贩子，他在破庙里遇到阿春时，看见阿春貌美，便想将她买下交换女儿。如今得知阿春也是个苦命人，竟不忍心拿阿春去交换。杨朝付见营救女儿无望，只得哀叹命苦。阿春见杨朝付唉声叹气，便问他怎么回事？杨朝付禁不住阿春多次追问，说出了两个女儿的遭遇。阿春思忖片刻后，给杨朝付出了一个主意，杨朝付听后惊讶得瞪大了眼睛。他先是摇摇头，不过后来还是咬咬牙答应了阿春。半夜里，杨朝付安排阿春睡下后，从床底下取出一把牛耳尖刀和一根绳子。他连夜赶奔到破庙里，进了庙他看见陶友才的身边还燃着半支蜡烛，草席上放着啃剩下的鸡骨鱼刺，还有丢弃满地的酒坛子。

大图模式杨朝付没等陶友才醒来就用绳子将他勒死，然后用牛耳尖刀割下了他的头，又把尸体分成了八大块，装进一个麻袋里。杨朝付收拾好陶友才用剩下的银子，又把尸体背起来到王三家的后窗下，埋了人头和大腿，又将剩下的几块埋进了赵守成家的猪圈里。第二天一大早，猪把一只人手拱了出来，杨朝付立刻大声呼喊：“大家快来看啊，赵守成的猪圈里有只死人手！”邻居们听到喊声后纷纷前来围观，地保也很快来到了现场并把此事报到了县衙。何县令听到报案后，忙带着仵作和衙役前去勘验，到了现场又挖出几个被分解的尸块，尸块凑在一起却是残缺不全的。杨朝付又凑到差官耳朵边说道：“昨夜我见王三鬼鬼祟祟地出入赵家，如今猪圈里挖出尸块，难道他们二人……”

大图模式差官们听了杨朝付的话，又赶到王三家里搜查，衙役见到窗下土层松动，就挖了起来，挖下去两尺深后，果然挖到了人头和两条大腿来。赵家和王家挖出尸体，二人当即被拘捕到县衙。何县令对二人严厉审讯，二人却死不承认。何县令见二人死不招认，让衙役对二人严刑拷打，赵守成和王三被拷打得死去活来，当场昏死过去几次，还是不肯招认。当天下午，阿春到县衙大堂鸣冤，状告王三和赵守成谋害了她的丈夫。何县令问阿春自称是被害者妻子有何凭据，阿春拿出了半块玉佩和陶友才身上的比对，两块玉佩合成了一块。阿春说这块玉佩陶友才一半，她有一半，作为夫妻二人之间的信物。陶友才的玉佩上刻着她的名字，她的玉佩上刻着陶友才的名字。何县令拿起两半块玉佩对比一看，果然如阿春所说的一样。

大图模式何县令又问阿春赵守成、王三为何要杀死其丈夫，阿春说赵、王二人垂涎她的美貌已久，曾多次登门劝说其丈夫把她卖给他们，他的丈夫陶友才每次都断然拒绝，双方闹得很不愉快，有好几次差点动起手来。前几日，赵、王二人来到家中，以做生意为由将陶友才骗出家门，陶友才跟着二人出门后就再也没有回家，想来是被赵、王二人谋杀了，尸体也被肢解分别埋在赵、王两家。何县令又询问了邻居，邻居们都说王三和赵守成关系不错，二人经常寻花问柳出入勾栏巷子，也时常会干些贩卖人口的勾当。何县令又问寄居在赵家的杨朝付，杨朝付说王三经常来家里找赵老爷谈话，经常一谈就是大半天。每次谈话基本上都与女人有关，他偶尔会听到一两句，至于二人是否杀人，他也不敢确定。

大图模式何县令经过一番推敲后认为，人证、物证和口供都有，虽然王、赵二人没有直接承认杀人，但情况八九不离十了。于是他让衙役轮番对二人上老虎凳、上竹签等酷刑。一番折磨下来，王三的双腿被打骨折，赵守成也被折磨得奄奄一息。最后二人实在扛不下去，只好承认了杀人的罪行。何县令按律将二人判为斩首，罚银800两赔偿给阿春，杨朝付举报有功奖励20两银子。案子呈报州府后，又经再次复查，案子也没有什么出入，刑部就下了秋后处决的命令。秋天到来后，王三和赵守成被斩首。案子到此了结，人们觉得判得并无不妥。

大图模式不久后，杨朝付带着850两银子到济南、青州为女儿赎了身，前后花去700两银子。杨朝付带着两个女儿和阿春离开淄川来到徐州生活。他们靠着仅剩的150两银子重新开始，在城内经营小生意和靠帮人浆洗衣服为生。转眼一年过去，巡按御史唐鉴松在清理刑部旧案时看到了王三、赵守成一案的卷宗。唐鉴松从卷宗里看出此案漏洞颇多，尤其是阿春的来历值得怀疑。唐鉴松派人从陶友才的老家查起，很快就查出了真相。唐鉴松又派人赶赴徐州拘捕了杨朝付一家，经过审问后验证了自己的猜想。唐鉴松找到了真相，却不忍翻案重审。陶友才、王三、赵守成都是恶人，且三人已经死了一年。为恶人翻案会引起民众反感不说，其中势必牵扯与此案有关的大量官员都要问罪。

大图模式唐鉴松权衡再三，心中颇为纠结，他同情杨朝付的遭遇，但他报复的手段过于残忍，他以暴制暴、以恶制恶的行为已经违反了律法，若不惩治杨朝付又于律法不符，且难以向上交差。唐鉴松最后想了一个折中的办法：以杨朝付非法收留阿春，疑有拐带嫌疑为由，按拐带罪判处监禁一年，杖责四十大板。唐鉴松对杨朝付网开一面，既交了差也不得罪同僚，又惩治了杨朝付，可谓是一举三得。唐鉴松将此案的真相隐瞒下来，一直到他去世后人们整理他写的日记，才从中发现了这桩案子的真相。这桩案子便在坊间流传，成为人们茶余饭后的谈资之一。

大图模式清朝父亲为女儿报仇案，案子过程并不复杂离奇，但同样是一桩奇案。杨朝付被王三和赵守成坑害，两个女儿被卖进青楼，杨朝付报仇无门，只好铤而走险以暴制暴、以恶制恶。阿春给他出了一个主意，让他杀了为恶多年且命不长久的陶友才，制造假玉佩等证据嫁祸给王三和赵守成。最终糊涂官何县令将二人屈打成招，双双判处斩首。杨朝付用赔偿的银子赎出了两个女儿，成功救出了女儿。杨朝付设计救女，先后连杀三人，其手段是以暴制暴、以恶制恶，他的这种做法虽不是正道，却是无可奈何之举。他也曾去衙门报官，但结局是不了了之。他也曾和恶人妥协，拼命挣钱还债，奈何恶人不肯放过他。他在破庙遇见陶友才和阿春，得知了陶友才的恶，于是他便杀恶除恶，除恶救善。

大图模式杨朝付的手段并不光明，但他却救出了两个女儿。从一个父亲的角度而言，他并没有大错，因为他并不是一个彻头彻尾的恶人。这也是唐鉴松对他网开一面的原因所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