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帝】三十二、实在是骗不下去了
骗子的手段，从来都是如此
对于汉武帝来说，元狩四年的那场漠北之战以后，意味着一个时代的终结。从那以后，汉武帝北伐匈奴的热情冷却了下来，国家财政疲软至斯，朕要这卫青有何用？朕有霍去病又如何？无论是后宫还是朝廷，都散发着一种气息，那就是卫氏的时代要过去了。
汉武帝是个标准的颜控，卫子夫年老色衰，王夫人圣眷正隆，卫青虽然位列大司马，但是很明显，卫大司马的权势已经开始大幅度缩水。卫青这个人，品格上还是不错的。他虽然身居高位，但是为人低调，体恤士卒。而霍去病恰恰相反，年轻气盛，个性张扬，铺张浪费，不恤士卒。所以在军队中，卫青的声望更高。也正是因为如此，汉武帝大力扶植霍去病。因此在朝堂上，霍去病的威势更强。朝廷这些老油子，比士兵们有更高的政治敏感度。卫青和霍去病虽然平级，但是形势却像极了当年同时下野的窦婴和田蚡。以前围绕在卫青周围的朝臣几乎都转投了霍去病。卫青的好朋友汲黯被罢官回家，要不是卫青跟汉武帝宠妃王夫人关系铁，估计得有人毁去寻卫青的风流罪过。
由于卫青的退让，导致了朝廷格局的和平演变。内政由张汤和酷吏、奸商们把持，军务由霍去病掌管。然后，后宫的形式，又出现了巨大的变化。卫青的内援王夫人，患病医治无效，撒手人寰。
王夫人的死，让汉武帝悲痛欲绝。这么好看的女人，说没就没了。后宫其他女人颜值跟王夫人，都不在线。好女人如同好马，可遇而不可求。还没来得及请李延年写歌，王夫人就去了。如何才能再见王夫人一面呢？
元狩四年，一个胆大包天江湖骗子不知死活的出现在了汉武帝面前，此人叫少翁，齐国人。齐国这个地方很邪性，自打稷下学宫废了以后，这样一个文化圣地净出骗子。当然他们不承认自己是骗子，他们自称术士。术士这个群体简直是胆大妄为、为所欲为。他们连秦始皇都敢骗，何况汉武帝呢。少翁告诉汉武帝，他有辙能让王夫人还魂。过去的人愚昧啊，再加上汉武帝思念王夫人过渡，当场就信了少翁的鬼话。这骗术，搁今天一定没有市场。今天的愚昧分子也就是相信一帮没看过周易的人讲风水，相信没看过经的和尚讲因果，相信不敢署名的网文讲美国又被吓尿了，相信一个不成功的人讲成功学。每个时代都有不同的愚昧，每个时代就会有不同的骗术。一百多年了，民智大开，一路荆棘。
上翁知道民间最朴素的一个道理，叫：“灯下看美人，越看越精神。”我也不知道汉朝有没有这句话，但是道理是相通的。为了完成这个局，少翁在深夜请求汉武帝坐在宫外帷帐之中，隔着纱帘看袅袅烟雾和昏暗的灯光。作为一个专业的灯光师，少翁调过的光，让画面变得柔和而唯美。这时候，演员上！美女长发飘逸，曼妙的身姿在烟雾中翩翩起舞。这景色再隔过汉武帝面前的纱帘，若隐若现，美不胜收。汉武帝热泪盈眶，他坚信这就是他最爱的王夫人。爱妃，见朕一面可好？
少翁及时打断汉武帝的思绪：嗨，皇上您别动啊，您是真龙天子，这一股阳气扑来，连我都虎躯一震，娘娘的魂魄可受不了这个，走了。
汉武帝一琢磨，有道理。这话不能反驳，练太极拳的都有内功，何况朕呢？少翁说得好，上前听封，朕封你为文成将军。
少翁打响了这骗术的第一枪之后，后面的路数，从秦始皇时代就没改过。皇上咱得炼丹吧，炼丹免不了得花钱吧。皇上，您得跟神仙们聊聊吧，那咱现在这些神庙都不能用啊，咱拆迁重盖，拉动GDP啊。皇上，您这被子不对啊，花纹神仙不喜欢，咱得换。
几千年了，都知道干工程、采购能赚钱，尤其是国家工程，少翁接了这些活，那是平地一声雷，转眼富家翁。但是，钱你是骗到手了，丹呢？神仙呢？你得给个说法啊。
少翁也是个不思进取的人，还是用秦始皇时代的不经典对策。皇上，您得把龙袍脱了换道袍，要不神仙不来啊。他们特别希望皇上说不行，这样自己就能甩锅了。但是，无论是秦始皇还是汉武帝，在这方面都很虔诚，不穿就不穿，你的条件我都答应，我要见神仙。少翁没办法，劝皇上不着急，慢慢修炼。
转过年来，到了元狩五年。去年刚有李广自杀事件，元狩五年就轮到了李广的堂弟，丞相李蔡。李蔡是老李家最有脑子的人，李广死的不明不白，能瞒住李敢，未必瞒得住李蔡。所以，汉武帝在元狩五年借口李蔡占了汉文帝的地，要治罪。李蔡多聪明，这是明显汉武帝要搞他，真要犯到张汤手里，至少也得定个灭三族的罪。所以李蔡没给张汤这个机会，在家自杀了。
李蔡一死，御史大夫张汤大喜过望。根据汉朝普遍规矩，丞相完蛋，御史大夫补上。很明显，张汤要封侯拜相走向人生巅峰。但是，作为汉武帝身边的恶犬，作恶多端的张汤能做到御史大夫，已经是个奇迹了。汉武帝无论如何不会把名声这么次的人放在丞相位置上，要不然影响将来汉武帝甩锅。
但是，满朝文武都以为汉武帝会启用张汤为丞相。毕竟汉武帝在朝中是公开包庇张汤，很多人都认为李蔡离奇自杀，就是汉武帝在给张汤上位铺路。结果没想到，汉武帝启用的新丞相不是张汤，而是开国功臣武强侯庄不识的后人，武强侯庄青翟。庄青翟是个单纯的人，作为一个贵族出身的人，他跟底层出身的酷吏们有着天然的不同。半路杀出庄青翟，让张汤和朝臣们始料未及。张汤发誓，必须弄死这个庄青翟。而当别人都一脸蒙圈的时候，在家抱孩子的汲黯却看出了其中的奥妙。
没多久，天子使臣召唤汲黯入宫，汉武帝要封他为淮阳太守，治理淮阳郡。汲黯一看，这是几个意思？又怕我变身真相帝？不去。汉武帝说，你得去。汲黯说，不去。汉武帝说，不去弄死你。汲黯说，去！
去不就完了吗？当太守远离长安，倒也清静。汲黯临走的时候，特地去嘱咐大行令李息，说小李啊，半路杀出庄青翟，意味着皇上要动张汤，我走以后，你就弹劾张汤，一准成功！
李息军人出身，一听这个完全懵了。去年狄山得罪张汤，皇上还提张汤出头。这会儿弹劾张汤，本将做不到啊。
这多热闹，丞相李蔡自杀、新丞相庄青翟上位、汲黯调任淮阳郡。三件大事完事之后，哎，少翁君，神仙来了没？
快了，快了，等我建好这个请神台。
这时候汉武帝也不能闲着啊，跟张汤和桑弘羊开了经济会议之后，大家愉快的决定，废三铢钱，发行五铢钱。你想吧，盐铁酒的官私合营搞完了，富户也被搜刮的差不多了。鹿皮币和白银币的历史使命也完成了，这时候需要一个正式而稳定的货币来稳定经济秩序。朝廷再次强调，只有中央可以发行货币。自此，这种五铢钱在中国流通了四百多年，是中国使用寿命最长的货币。
造假者玩了命的制造假白金币，但是老百姓有拒绝使用白金币的权利。我找不开还不行吗？这样客观上保护了五铢钱的流通和地位。后来造假的发现白金币就是个局，造假币赔钱根本不是个传说。以至于这帮人转而造假五铢钱，然后被酷吏诛杀，这是后话。总之汉武帝不需要再大规模的掠夺富户了，毕竟这些暴利行业已经改为国营。
少翁啊，历史性的币制改革都搞完了，你那边怎么样了？
快，快了。
快了是多快？
皇上您看，这头牛有问题，昨儿看见有神仙跟牛聊天来着，牛腹中隐隐放光，是不是神仙给皇上警示了？
汉武帝闻言大喜，派人杀牛，结果牛胃里果然有块帛书，打开一看，神仙的话赫然在上。神仙写了什么不重要，重要的是这几个字看着眼熟。少翁，你大爷的，这狗爬的字怎么那么像你写的？少翁扑腾跪下，对制造伪天书喂牛的事供认不讳。汉武帝觉得智商遭到了羞辱，于是愤而杀少翁。
杀完之后，汉武帝犯难了。怎么圆这个事呢？自己的衣服、被子也换了，各种国家工程也建了，然后昭告天下，朕让人忽悠瘸了，丢不起这人啊。所以汉武帝昭告天下，神仙少翁，误食牛肝，毒死了。
牛肝怎么会有毒？
少翁吃牛肝过敏总行了吧。啰嗦。
就这样，少翁案结案了。但是，汉武帝并没有醒悟过来，而是觉得少翁这个人是假的，不代表神仙方术是假的。在未来修仙的道路上，汉武帝从不懈怠。
修仙这事先放一放，关键是在元狩五年，汉武帝换丞相、搞币制改革，一下引发了一系列的连锁反应，这些问题需要在元狩六年得到一个良好的解决。那么汉武帝遇到了哪些问题？又是怎么解决的？下节再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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