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校园小说】新宇||花圃篱缺 6 夜鸦噪噪
(上接花圃篱缺连载 5 小撤硕)
“这个门能拆,但只能拆一点点。”
贝壳睡衣的赵芝华和我邻床,说悄悄话。
“现在我和被窝要甜蜜约会了,有什么事明天说,哦呀斯密。”
“你捣鼓了这么久到底对门干了什么?”
我觉得赵芝华在划水,他一晚上都在对着寝室的“大钢门3077”摸摸搞搞,根本就没打开要求我帮他搞到的工具箱。
“今天感情交流好了,明天才好深入交流。放心放心,我超懂的。”
他摆摆手,声音逐渐微弱。
“NO~Prob----zzZ。”
他入梦,嘴巴微张,露一排尖尖牙,不知是装的还是啥的。
但,不管怎样我也只得躺下了。
意外的是我觉得他应该靠谱,不会无故消极怠工。
估计是搞不定才搁这儿拖延。
对面床的那位瘦脸高个儿还没搭上过几句话,貌似姓雷。他邻床的那位矮胖家伙早早支起了遮光的床帘,铺位一片黑,不要说搭话了,连脸我都不是很记得,对啊,他姓甚名谁?
吱呀——吱呀——
反正肯定都没有赵芝华难搞就是了。
才开学,学习压力很低,要尽量在这两个周内获得半夜出门的自由,不然探索的时间太少了。
吱呀~~吱呀~~
呼~呼~~~呼~~~~~
可是“大钢门3077”委实恶心,与内网的联动太紧密,随便一动都会被花圃察觉,留下记录。
反正也不会吊死在一棵树上,也许……
吱嘎、吱嘎、吱嘎、吱嘎……
呼~~呼~~~~呼~~~~~~~~~!
“你是不是?你是不是?你是吗?你是!但你又不是……”
思绪被打断,我才意识到这漆黑寝室里的噪声好像有些宏伟。
磨牙的声尖,呼噜的声长,梦话的声音打着拍子把全场带动。
和交响乐团的吵闹程度不遑多让。
我直接坐起身子来,挠挠头,眼神亮,如刀光。
这些人到底怎么做到不被邻床吵醒?
中魔了似的。
没事。
我有驱妖伏魔法。
掏出我的牛皮小本本,清清嗓,用最标准最温和的嗓音念诵:
“很久很久以前,在水玉做成的瓶中堆满了五颜六色的药丸,它们是一个大家庭呀,一起在瓶子里享受那金线般的斜阳,生活慵懒。”
“一年,两年,又三年,他们经历了冷霜在瓶壁作画;见证了隔壁的棕色药酒出出进进,直至一滴不存;当然还怀念那棵颇具幽默感的小蘑菇,被只剩半个头的顽强蟑螂活活吃下。”
我尽量保持语气平淡,这样效果更好。
“他们的糖衣甜美香醇,功效想来也是不错的,但从没有被拿出,为什么呢?有些落寞,不知生而为何,但它们互相鼓励,心系彼此,这也足够了,不是吗?不被吃下,似乎少了生活意义,大家却也不用分别。”
“四年,五年,六年,到七年的头头时,他们突然被一阵颤动惊醒,睁眼一看,水玉外密布着细密的掌纹,随着光照耸动变化,好似无数会呼吸的活物。”
“有人把水玉瓶拿起来了。”
“盖子打开了,它们尖叫呀,被捧到掌心,一大堆,被一口塞入黏滑的口腔,巨大的粉舌搅天动地,唾液极速腐蚀它们的糖衣。”
“它们忽然恐惧得无以复加啦,但有什么办法呢,只能团团拥抱,避免落入那比一切事物都黑的嗓子眼,可它们的努力有用吗?短短的几秒,它们经历了无数离别与伤痛,黄黄的牙垢与蛀虫放声嘲笑着他们的顽抗,似乎它们作为药丸,求生,是一件很可笑的事。”
“也确实如此。”
“兄弟姐妹们离散殆尽咯,过往在那颗很寻常的红色药丸神识里如一幕幕影片闪过,祂的糖衣将逝,于是祂记起了自己的名字,作为药丸的这六年不过是一场温顺无聊的幻觉,糖衣,是祂的封印呀。”
“红色的糖衣被消蚀尽,祂露出本相,七支紫色肉质触手上暗裹着绿色的黏液,又是无眼的长软头颅,又是生满眼球的长筒口器,祂不断膨胀,或者说是舒张,挤压着口腔,脓液般流动的肚腹探向那嗓子眼的黑暗。”
“祂的存在比黑暗更黑,比疫病怖人多矣。”
“黄牙凶狠地咬祂,骇得大呕,却吐出不得……”
合上牛皮本子,磨牙声和呼噜声梦话声全都消失,赵芝华他们此刻约莫是做噩梦了,表情肯定很难看。
他们低低呓语。
这可比挨个揪起来扯皮好使多了。
我满意地环视一圈,
我满意地躺下,
我满意地卷卷铺盖,
我突然心凉。
猛然坐起,
尽力眯眼,望向那矮胖家伙的床位,
确认了一件很恐怖的事情。
无源风起,
帘动,
矮胖家伙的床上并没有人。
但是说梦话的那个声音,
不来自赵芝华,
也不来自雷高个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