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纪行:承负不由人(上)
作者丨陈道
这一次进京,主要是应朋友老魏之邀,面谈实体店铺发展的事,有些话只在网络上说也说不清楚;再就是看他新得的物件,说是品鉴,实则拽一下,想亮亮我的眼;还有一件事是陪老魏去医院看望他的老同学,这事两个月前都说了,只是一直没有得出空闲,趁此次进京,一并去看看,当然,我又不是医生,也真心不想参与这事儿,顶多只是陪朋友壮壮面子而已,朋友尽心,我也无害。
西客站出来,老魏已经在北二出站口等候多时,接上我,驱车直向城北。
老魏一边开着车,一边与我聊天。他告诉我,这几天忙得颠三倒四,忘记告诉我,不必去医院看他的那位同学了,因为两天前已经走了,哎,才四十多岁,抱病三五个月,前些天报病危,没两天就不行了。看得出来,老魏情绪低落。都是正值当打之年,物伤其类,芝焚蕙叹,免不了的。
老魏安置我在人大东门附近的宾馆住下,便匆匆赶往八宝山。本来,他考虑我刚来京,就被撂这儿,有点不好意思,邀我一起去。我又不认识那人,而且,那种地方的气息,让人很不舒服,我一直都是尽量回避,能不去干脆就不去,待在宾馆里上网玩游戏。
下午三四点钟的时候,老魏归来,坐下,喝水,抽烟,沉默了好一会儿,叹了一口气,对我说:“晚上有个饭局,多是我那位同学的朋友,人送走了,相识的朋友在一起坐坐。这一次,不能再把你一人撂宾馆里了,跟着一起去吧,全当见见当下的京城饭局。”
咱不能让朋友为难不是,客随主便,跟着去就是咯。
晚上的排面不小。能做十四五个人的大包间,巨硕的豪华餐桌,钢化玻璃双层转盘,中间摆放着微型盆景,鲜花艳丽,烟雾缭绕。欧式圆形水晶顶灯、筒灯、射灯、反光灯槽,将整个包间辉映得金碧辉煌。五六个人,三三两两或聊天、或喝茶、或看手机,一个个都像个有身份的人物,言谈举止,拿捏得都很到位。多数人脸上居然还有些喜色。
老魏小声告诉我:“刚听他们说,一会儿一位大领导也来参加晚上的饭局。领导与在座的各位,要么是师生关系,要么是部属关系,都比较熟悉,难得有这个机会,邀请了一下,他也就来了,与大家见个面。既然赶上了,你也不用回避,淡然处置即可。”
等了好一会儿,门外传来说话的声音,包间里的人们都站了起来,纷纷涌向门口。酒店美女领班一手捏着耳麦,一手推开包间的门,顺便摆出一个“请进”的手势。乌泱泱的人簇拥着一位大人物走了进来。五六十岁的样子,人比较瘦,个头中等,鬓角有些花白,满面祥和的微笑,与周围人全然不一样的气场,即使不说,也知道这位就是大家都在等候的大人物,那种久居上位的威仪,让人不由得心生敬畏。所谓纸面上说的气场、面相之类,如此实实在在地存在着。至于那微笑,应该只是职业性的习惯,没有什么实际的意义,非要自作多情,那也是自寻烦恼。
领导笑呵呵地与众人一一握手,对比较熟悉的,还多询问几句事业或生活方面的细节,平易近人。到我面前的时候,老魏简要介绍了一下,免不了吹嘘几句文史、玄学方面的话抬抬。我摆摆手淡淡地说:“乡野之人,来京见见世面”。领导握着我的手,晃了两晃,不动声色地定神深看了我一眼,倒也没说什么。虽然只是一刹那,我却能感觉出来他的意动。
大家落座。领导理所当然坐在正中间的主位,跟着他来的秘书,坐在副陪的上首。领导与秘书坐定,其他人一一谦让着也落了座。因为我与那秘书一样算是局外人,坐在副陪的另一侧。
有好事者吆喝了一声:“今天是谁点的菜,怎么不多弄点素菜,不知道老板不吃荤?”
领导摆摆手,笑着说:“我也吃不了几口,没必要让大家跟着我忌口。有这几样就行了。”大家哈哈哈地陪着笑,各自拿起面前的小酒壶,斟满小酒杯,等待领导发话。
领导端起面前的茶盏,轻声说道:“剑宏跟了我不少年,鞍前马后,跑腿拎包,帮我做了不少事,特别是我下去任职那些年,京城这边的很多事,都是让他代劳的。年轻轻就这么走了,很可惜。我这里以茶代酒,为剑宏,领这第一杯。”
大家站起来,端起酒杯,争先恐后给领导前敬酒。领导喝啥都是酒,再讲究不以酒碰茶的人,在这里也都没那个讲究了。我端起酒杯,跟着凑个热闹,酒杯与领导的茶盏边沿轻碰一下,道:“因缘际会,因果不昧”,一饮而尽。领导似乎一下没听清楚,笑了笑,端着茶盏象征性抿了一下。
再为健康,又为事业,三杯过后,领导站起身,与大家告别,秘书赶忙走过去,做搀扶状,一众人等也都站起来,往门外送,最后由主陪代表大家送往楼下。
领导走了,席间的拘谨气氛顿时散去,你一言我一语,开始议论起来。
“领导还好意思说,剑宏这些年不顺,抑郁得很,盼星星盼月亮,终于把他盼回来,结果呢?该不顺还是不顺。我可是听说,剑宏那癌症,十之七八跟那个抑郁有关。”
“想一想也是那么一回事儿,咱们这些同学,他还真就没有帮过谁。哦,帮过一个,只是今天没来,也就是那家伙已经活动的差不多了,他帮衬着说了话。只不过,若没有这么一个,哪儿还有人再惦记。”
“过去一直觉得剑宏与他关系不一般,现在看,剑宏兄亏啊。”
……
你一言我一语的议论,作为局外人,我想不听也知道了大概。
酒后,本来有人提议去歌厅,只是今天这日子不合适,遂散去。
宾馆的房间里,老魏倒了两杯茶,两人在沙发上坐下,他问道:“你说那句'因果不昧’是有什么说法吗?”
“他是不是马上要到点了?”我反问道。
老魏呷了一口茶,说:“嗯,估计也就这个月的事,要么上去,要么到此为止。要不然,他也难得会在这么多人的场合出现。”
我说:“佛家讲因果,道家讲承负,唯物辩证法五大范畴之一就是原因和结果。所谓'因果’'承负’,其实就如同月下老的那根红线,一旦有了关系,冥冥之中就会有线牵连。地球有磁场,人体有生物场,磁场能记录信息、传递信息,生物场也能如此,内外发生,或亏或盈,尽有源头,根根线条,对应分明,一日不了,一日还在,一代不了,下代继续。因缘际会,事来则应,该偿该了,主动与被动,全在自我与迟早。所谓'心安神泰,福寿自来。’心不安,神难宁,祸事必生。”
回味了一下酒局的情形,我接着说道:“曾国藩有句话:'邪正看眼鼻,真假看嘴唇。功名看气概,富贵看精神。主意看指爪,风波看脚筋。若要看条理,全在语言中。’我看得不怎么仔细,感觉这人虽端庄文静,气场虽足却驳杂,或许早些年沾有人命,有不少的因果未偿。亏欠人的早晚是要找回来的,就如同你们那位同学,过去帮了他那么多,他在位置上看都是些琐碎的小事,但架不住数量多啊,特别是若真是为此而有怨,抑郁因此而生,那还是个事儿。这位领导近些年应该出入了不少寺院道观,许了不少香火,但是抹不了那些因果,转不了命数,脸面唇鼻眉已有气象,'三停’渐枯,'腾蛇’几近入口,败相已显,身体也有些问题。”说这些,就差把“自私自利、薄情寡义”八个字说到明面了。
“我倒是听人说过,很多年前,那时候到处都在办企业、搞经营,他在晋北负责单位的小煤窑,出过事儿,有几个矿工被闷进去,最后给罹难者家属几千块钱打发了。当领导的,不该是有'官星’在身,辟邪避秽吗?”老魏疑惑地问道。
“那也得看牵扯有多深,涉及到的是谁,都有'官星’在身,谁避谁?”我笑了笑,接着道:“就比如你那位刚病逝的同学,是不是也有一定的级别,大小算个领导?此官找彼官,都是一个圈儿。因果未了,风起云涌,搞不准哪一天就会找回来。承负不由人!如果他能对你那位同学的遗属,多一些补偿或帮助,比如给他的孩子工作、事业上予以一定的帮助,兴许这事儿就平了。道家讲'人有善念,天必佑之’,是有根由的,能在不知不觉中了了不了之事。”
聊这些事儿挺没劲,老魏又说起实体店铺的事儿,讲好明天再约个朋友,一起商量。
老魏要走的时候,我送他到电梯口,小声叮嘱他尽可能与那位领导保持点距离,避免得不偿失。
老魏笑道:“我倒是想攀,人家也得让我攀不是!”
(本故事且当小说解闷看即可,若有雷同,别想多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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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简介:陈道,河南许昌建安区人,道行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