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武汉 | 鹦鹉洲尾话长江 乘凉大桥江猪玩水
在我的记忆中,其实最难忘的还要算洲尾江滩的往事。鹦鹉洲的住户,可以说是靠水而居,离长江很近,走不远就到了长江江滩。我家到江滩也就三、五分钟路程,所以经常去江滩乘凉、观景、休闲聊天。由于洲尾江滩的地理位置还有独到之处,对着江抬头左看,不远处就是毛主席描写的“龟蛇锁大江”的画面,当年在洲尾江滩的见闻趣事,给我留下了很多美好而非常深刻的记忆。
1990年的鹦鹉街
晚风轻拂
武汉夏天天气很热,当年还没有空调,也没有电扇,晚上房间内通常闷热难耐。解决的办法是在自家门前摆竹床,铺门板床。在大街两边摆竹床阵,中间留一过道,这是武汉五十年代和六十年代初的街头一景,很有特色。鹦鹉洲也是这样,那时每家的人口都较多,门前放的竹床和铺的门板床一般由大人和小些的弟妹享用,我们稍大些的男孩就另想办法。
好在天无绝人之路,鹦鹉洲的江滩江面开阔,到晚上太阳下山,江滩晚风轻拂,自然风吹着,凉爽解闷,非常舒服。更值庆幸的是洲尾江滩还有特殊的木板床,实在令我们优哉乐哉。
洲尾江滩有汉阳枕木防腐厂的专用铁路,大货船运来的枕木下货后先堆放在洲尾江滩空旷处。枕木为长方形,普通枕木截面积宽×厚为22×16(厘米),长度约为2.5米,一般是一层一层交错摆放,上表面近似正方形,堆至一人多高亦即2米多高后,在端头再横一根,再铺最后一层。这样顶上面一层就有很小的斜度,像屋顶一样好流雨水防湿。枕木此时还没有浸油防腐,原木材料,清香无异味,加上如此堆放,每堆枕木上表面基本平整,2.5米见方,刚好像一张木板床面。
枕木这样整齐堆码放置,美观牢靠。每堆之间相隔很近,一般都可以在上面从这堆跨到相邻的另一堆。当时家里也无电视机,我们小男孩吃完晚饭,就带着草蓆、床单和枕头结伴去洲尾江滩,找一堆方位好些,表面也平整些的枕木堆,放上卧具占好位置,然后游戏、聊天,有时也打扑克,有说有笑,天黑了就睡觉。自然的江风吹着,好像神仙生活,很是爽快。只是有时蚊子较多,叮人扰人稍有烦心。不过气候凉快,把床单蒙着身子也好过。
洲尾江滩,夏日晚上江风轻拂,还有特制的枕木木板床睡,是我们夏夜乘凉避暑的好地方,有趣,很享受,也忘不了。
江豚逐浪
夏秋季节到长江江滩纳凉或观景,经常会看到长江江豚。大家常说的长江江豚,“江豚”是学名,生活在长江沿岸的人们喜欢称它“江猪子”,这是因为它们有着圆润的脑袋,嘟起的嘴巴以及厚实的身躯,胖乎乎的像只小猪。又因为它们的嘴角有着向上的弧度,好像总是挂着“微笑”,所以人们又亲切地称之为“微笑天使”。它们的性情活泼,常在水中上游下窜,身体不停地翻滚、跳跃、点头、喷水,还喜欢在晚霞映照下逆水逐浪,很有画面感。
江豚喜欢单独行动,有时也会三、两个结伴排队一起翻腾、跳跃、游戏。最有趣的是它们相隔一定距离,排成队迎风劈浪,几乎同时一拱一翻,很耐看。我们常去洲尾江滩看“江猪子”的“表演”。
长江江豚在傍晚起风和要变天的时候活动更加活跃。它们还能预判天气的变化,如果即将发生大风天气,江豚的呼吸频率就会加快,露出水面很高,而且头部大多朝起风的方向“顶风”出水。我们看到的,在长江则多是逆水“冲浪”。每当江中有大船行驶,江豚则喜欢紧跟其后顶浪或乘浪起伏。它还有有趣的吐水行为,将头部露出水面,一边快速地向前游进,一边将嘴一张一合,并不时从嘴里喷水,有时可将水喷出60-70厘米远。呼吸时仅露出头部,尾鳍隐藏在水下,然后呈弹跳状潜入水下。
随着人类在长江中的活动加剧,长江江豚的生存环境日渐恶化,使得江豚种群量快速衰减。现在《国家重点保护野生动物名录》已将长江江豚升级为中国国家一级保护动物。
一桥飞架
站在洲尾江滩,抬头一看,对岸是全国闻名的武昌造船厂,左边不远处就是武汉长江大桥,清晰可见,雄伟壮观。武汉长江大桥是万里长江第一桥,现在长江上建的桥多了,仅武汉就已建了10座(另有两座正在修建),都叫长江大桥,为了区别,在武汉通常根据建桥先后叫这座为“一桥”,但只要说“武汉长江大桥”,都明确是指它。
经国务院批准,武汉长江大桥于1955年9月1日正式动工修建,它是我国第一个五年计划的重点项目之一。因为洲尾江滩是鹦鹉洲离它最近的地方,也就是前面说的所谓“洲尾江滩地理位置有独到之处”,所以在大桥建造期间,我经常去江滩观赏建桥进展。我在洲尾江滩看到了桥墩出水,钢梁架设,钢梁合拢,大桥建成全过程,且牢牢刻记在我脑海中。
听到要修建武汉长江大桥,鹦鹉洲人不知有多高兴。1955年9月,兑现了。在洲尾江滩,我们看到了龟蛇两山间江面上出现了施工的船舶。过了一年多,就看到了8个桥墩露出江面稳稳屹立。有消息告知,到1957年3月16日,大桥桥墩工程全部竣工,开始架设钢梁。不久就看到了牢固的钢梁从武昌、汉阳两岸同时向中间推进,逐渐靠拢。在1957年4月底,我在洲尾江滩就见到了钢梁基本合拢的大桥。后来也看到报道,称1957年5月4日大桥钢梁顺利合拢,还举行了庆祝大会。
武汉长江大桥的建设也在国际上引起轰动,著名法国摄影师马克·吕布当时发表了在武汉摄影的的照片,给我印象很深,现在再看,极像我记忆中在鹦鹉洲洲尾江滩见到的大桥修建中的场景,使我纪念、回味。
经过两年又1个月的奋斗,1957年9月25日,比原计划提前两年大桥全部建成,1957年10月15日正式通车。那时我在鹦鹉洲瓜堤街中学读初中,学校停课去庆祝。我们有幸集体到现场参加了通车典礼,那时我还是少先队员,带着红领巾,站在龟山半山腰庆祝队伍里,欢呼雀跃,那场面终生难忘。
可以说,现在上了年纪的武汉人心里都有武汉长江大桥情结,都不会忘记这些珍贵的记忆。当年居住在洲尾的鹦鹉洲人,得天独厚,都为亲眼在江滩近距离见证了长江大桥的修建全过程而自豪!六十四年过去了,武汉长江大桥还是那样的雄伟、坚固、美丽、壮观!
在参加长江大桥通车典礼后,我还利用星期日约同学上大桥走了一个来回,留下美好的念想,美滋滋的。后来,也经常去洲尾江滩观景,乐见通车后的长江大桥。
兴头来了,还情不自禁地吟诵毛主席1956年6月写的《水调歌头 · 游泳》中的诗句:风樯动,龟蛇静,起宏图。一桥飞架南北,天堑变通途。
有时也默诵1957年9月30日郭沫若发表的《长江大桥》中的诗句:
一条铁带栓上了长江的腰,
在今天竟提前两年完成了。
有位诗人把它比成洞箫,
我觉得比得过于纤巧。
一般人又爱把它比成长虹,
我觉得也一样不见佳妙。
……
它是难可比拟的,
不要枉费心机,
它就是,它就是,武汉长江大桥!
我在洲尾江滩看到的长江大桥就是这样,很是为武汉长江大桥的雄姿骄傲,为武汉拥有这处地标性建筑喝彩!
中流击水
鹦鹉洲人住在长江边,傍水而居,夏季去江滩下江游泳那是常事。鹦鹉洲的男孩,基本上都会游泳,当然,水平还是有高低之分。天热时,到了傍晚时分,江滩到处可见玩水游泳的。由于长江岸边都是浑水沉淀的细沙层,柔软不沾脚,江水一般也是逐渐加深,平缓坡度,还比较适合游泳,当然有少数地方也有深坑,当地人知道可以避免,莽撞的外来人水性不好的就会发生意外。
在上世纪五十年代,洲尾江边还经常停泊成队的木排,也有大木船。很多孩子更喜欢从木排、木船上跳入江中游泳,既游泳又练跳水。在长江游泳,不像在一般游泳池,水是流水,顺水游容易,逆水游难,费劲。下排顺水漂远了,离开了木排,就从下游某个地方上岸,走回木排。逆水向上游的是水性较好的,游累了就上木排休息。岁数小些、水性差些的孩子们就离开木排在长江岸边玩水,游狗爬式,或叫打“鼓球”,一边玩水一边学游泳。
游泳水平如何?小伙伴们都心中有数。一般水平的通常多在距离长江岸边50米左右水域游,水性好的就会超过这个范围,游得离岸更远些。江上经常有大客轮和货轮行驶,过后会掀起大浪,一些人就会赶紧跃入水中,游过去兴致勃勃地“泅浪”,我也很喜欢“泅浪”,随着大浪高低起伏,很惬意。更有韵味的,还到离岸较远处,水流比较急的区域,用自由泳姿势奋力逆流“劈波斩浪”,在长江鹦鹉洲尾效仿毛主席在湘江橘子洲头游泳时,“到中流击水,浪遏飞舟”的意境,很有豪情。
洲尾靠近长江大桥,在其上游对着洲尾江滩接近江中线位置,固定了一艘航行信号灯船,一般水性好的游到信号船附近就赶紧回游,不会横渡过江到武昌,因为这样游过江,一般会从大桥底下经过,到武昌汉阳门上岸,那边水情不熟,趸船多,回家路也远。从长江大桥底下通过,也是常有的,不过是在靠汉阳一侧的桥墩间,过桥后需赶紧从晴川阁江边上岸。如果再往下游,马上就是长江与汉江的交汇处,都知道那里水急有旋流,危险大,一般都不去。
说实在的,在长江游泳,通常都没有救生措施保护,风险很大,武汉几乎年年都听到在江湖游泳有溺水身亡的事,政府部门三令五申禁止去无救生设施的江湖游泳,家长、学校都管教很严,但都阻止不了因天气酷热,下水解凉寻爽快的诱惑,总有不怕事或抱侥幸心理的,总有人去江滩到长江游泳。当时在孩子们之间还流传一种说法,到长江游泳,就是去上长江大学,“上大学”去,成了到长江游泳的暗号。若是淹死了,就说“留洋”去了。
这是因为在武汉下游,离武汉不远处有个阳逻镇,现在也划归武汉市管辖,长江水流至阳逻就出现回流,淹死人的尸体在水下留到此地后,就不再往下游流了。被淹死人的遗体若上游没捞到,就到阳逻去收尸。流到阳逻,简称“流阳”,取其谐音,戏称叫“留洋”。
六十多年过去了,这些场面现在也不会复现了,但洲尾江滩游泳的往事我还记忆犹新,回想那风趣的到“中流击水”场景还有几分兴奋,至今仍清晰地留在我脑海。
洲尾的往事林林总总,不一而足。那是过去的鹦鹉洲,那是曾经的洲尾,今天大变样了。人就是这样,到老年常喜欢忆旧,当前的事也许过后很快就忘掉了,但过去的事,特别是少儿时代经历的事,只要有人提起,就会泛起记忆的涟漪,像过电影似的在眼前呈现,历历在目,还禁不住津津乐道。几十年弹指一挥间,人常说“往事如烟”。现在确实已不见儿时鹦鹉洲洲尾的场景了,成为历史长河中的一幕。有些记忆是忘不掉、抹不去的,永远把它留存在我们的脑子里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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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76年的武汉
编辑:田联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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