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东作家‖【心里有爱】◆崔宝林
作者简介
心里有爱
儿子放署假回来了,个子比我还高半头,今年二十五岁了,不上大学的话,也该到了谈婚论嫁的年龄了。
平时常听周围的同事谈起:谁家上大学的孩子在大学里处了对象,哪一家的孩子大学刚毕业就又找了个大学生结了婚。我心里好羡慕。
我年轻时的那个年代,学生在学校里搞对象是让家长丢脸的事。时代不同了,现在整个儿翻过来了。想想也是,孩子结婚后,一个家里有两个大学生出双入对的,确实挺光彩的。
晚上,吃过饭后,坐在沙发上看着电视。和儿子有一句没一句的闲聊。我就把我想让他在大学里找个对象的意思给他说了。他斜着眼看着我,半天没言语。我怕他没听明白我的意思,再重复着说时,他不耐烦了:“爸,不用说了,听您的黄瓜菜都凉了。”
他虽然有些顶撞我,但听那意思是有对象了,我还是挺开心的。儿子见我高兴,说话就有些放肆了,嬉皮笑脸地问:“老爸,你上大学的时侯怎么不也在大学里找个呀?”
我佯装生气地向他瞪了一眼:我那是什么年代!那时侯不兴这个!再说了,我那时要是找了,现在还有你啊!
儿子听了我的话,没有半点难为情的意思,不以为然地说:“我不信,大学四年多,天天有女同学朝夕相处,你就没碰到如意的?说说、说说让我也长点见识,学习点经验。”
时过境迁,物是人非,我现在已生为人父,这些年从没把我年轻时的那点心思给人说过。今晚正好他妈不在家,为了让他在这方面多长个心眼儿,给他说说道也没什么坏处。
女孩叫芸,和我一样,都是从农村出来的穷孩子。走进大学的门坎,初次来到大城市,对从来没有出过远门的我们来说,一切都是新奇的。高楼大厦,灯红酒绿,在乡下是不曾见过的。看着周围大部分同学穿着漂亮的服装,留着帅气的发型,我们是无法与其相比的。
我和芸仍然是一身农村装束,生活在这样的环境里,让人总有一种鹤立鸡群地感觉。当然、这种感觉是让人很不开心的。
物以希为贵。走在校园里,常常会引来关注的目光。无论蔑视还是怜闵,都使我们如芒刺在身。整洁的大学校园里:大树、雕塑、花坛、一切都美不胜收,让人目不暇接。尽管校园里的景色很精彩,但下课后生理上如果没有急需解决的事,我们大部分时间都呆在教室里。这源于我们是农村的,穿得有些另类,有些自悲。
下课后,绝大部分同学都出去玩了,我们两个坐在安静的教室里,各自扒在桌子上看着书。偶尔会漠然地相互看上一眼。时间长了,一来二去的,脸上就有了友好的微笑。
都是农村出来的,本身就让人有一种亲切感,慢慢的,由刚开始地点头之交,到后来没事的时侯,常在一起聊天儿——父母姐妹、七大姑、八大姨,想到什么聊什么。
她虽然衣着朴素,可人长得不难看。看的时间长了,让人感觉多少还有点林黛玉的风骨呢!彼此目光一碰,她羞答答的,让人感觉挺有意思。
女孩子都有爱美的天性,在经济允许的范围内,我发现她也在有意地修饰自己。买来廉价的雪花膏,抹在脸上,搓得小脸白里透红。头发疏理的一丝乱,两根黑油油的大辫子垂下来,用两个胡蝶型仿银别针别了辫子。走起路来小屁股扭呀扭的,两根垂在腰际的大辫子便随着节凑甩呀甩的,两只别在辫子上的,可爱的小胡蝶就在腰间飞呀飞的,咱感觉挺美的。
有一种目光——往往能让少男少女们滋生出爱情来。那时侯,我就常常用那种目光凝视她。我相信人是有心灵感应的,无论何时,只要我看她时,她身后就像长了眼睛似的,时间不长就会回转头来,用她那两只秋水般晶莹的目光和我对视。那种感觉真是美妙极了,比做任何使人快乐的事更使人快乐。
爱情真是个好东西。虽然我们只是彼此暗恋着,但自从和芸有了那种美妙的感觉后,天好像变得更蓝了,太阳更温暖了,月更明亮了。校园内的花呀草呀让人看着都是那样的美,老师和同学们都是那样的可爱。所有不开心的事,在芸对我温柔羞涩地一瞥中飞得无影无踪。
晚上、我们常常躲开师生们的视线,在幽静的树荫下低声交谈——谈家庭、谈学习、谈理想。平时拙口笨腮的我,和她在一起时,却变得妙语连珠,谈兴彼浓。
每到节假日,别的同学像解脱了束缚的小鸟儿,欢天喜地的。我却感到很失落。芸为了减轻家里的经济负担,空闲时,常去外面一个大酒店打零工,我一整天都看不到他,会怎样也开心不起来。一旦看见她,她身上像有魔咒似的,我立刻就会快乐起来。
我们彼此都明白对方的心思,如一层薄薄的窗户纸,一捅即破。可我们彼此都是自尊心很强的人,再加上那么一点虚荣心,谁也没想到主动去捅破它,彼此渴望着,彼此满怀期待地等待着对方把爱说出来。
一次又一次地约会,一次又一次的彼此失望着。又满怀渴望地等待着下一次约会时,对方能开口把爱说出来。这种在幸福、矛盾、渴望、痛苦中的日子,真是折磨人啊!
有时她会好几天莫名其妙的不理我,望着我的目光也是冷冷的。女孩子的心如万花筒,说变就变,有谁能揣摩地透呢?这使性格内向的我,在下一次约会时,更难向她启齿,感觉无话可说时,我们会彼此长时间地注视着,我有时还会在她的眼里看出涌动的泪水来……
直到大学毕业时,我们仍然没有说出彼此的心思。尽管我们彼此深爱着。
离校那天,我送她到火车站,在侯车大厅里,她坐在地上的行李上,肩上挎个小红包,双手捂着脸低声抽泣。我站在一旁默默地望着她,不知该对她说些什么,不知该如何安慰她。
在喇叭里传出催着检票的声音时,她猛然从地上站起来,一向柔弱文静的她,那一刻竟然像个泼妇似地冲向我,举着双手朝我乱抓乱打,用头不停地顶撞着我。那一刻,我不知道我哪里来的好性格,像傻掉了似的,站在那里一动不动,承受着这一切。
催着上车了。最后她猛然推开我,拾起地上的行李,歪歪斜斜地跑向检票口。
我呆呆地看着她离去,只到望不见火车的影子,我仍然还在那里傻傻地站着,像个无家可归的孩子……
平时,我爱讲别人的故事给别人听,我总以为讲自己的故事应该是更容易的,没想到今夜我给儿子讲我自己的故事,竟然比讲别人的故事还累人。
我的故事终于讲完了,身上有一种疲惫不堪的感觉。
儿子一改平日里嬉皮笑脸的样子,他坐在我对面,低着头,长时间地沉默无语。我故作轻松地说:其实、根本没什么,这些年、和你妈我们不是也生活得挺好吗?
儿子说:“不一样的,那是你没有和芸在一起生活过,你没体验过和芸在一起会是一种什么生活。没吃过蜜的人,总以为糖就是最甜的了。没吃过面包的人,总以为馒头就是最好的了。心里有爱,为什么不说出来呢?”
儿子慢慢地从沙发上站起来,像个领导似的,装模作样的一脸严肃,怕和我的目光相对似的,看都不看我一眼,低着头走回他自己屋里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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