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棣是元朝难得的文人画家，画中有诗、有书，融会贯通诗文书画

文/卢秀辉

唐棣（1296-1364），字子华，号遁斋,祖籍钱塘(今浙江杭州)，因先世在吴兴做官，迁徙归安(今浙江湖州)。

唐棣的父亲唐清，元朝时赠承务郎，任归安县令。唐棣是元代一位知名的画家，在他逝世之后便随之被人淡忘了。

唐棣幼时就聪颖好学，文思敏慧，能诗善画，有“奇童”之称。稍长，十多岁时经人推荐，入济宁路总管马煦的幕府，深得马煦赏识。延祐三年，马煦升为刑部尚书，进京任职，遂将二十岁的唐棣带至京师。时赵孟頫在京师，马煦带唐棣前去拜见了这位老乡，为赵孟頫赏识，便叩拜赵孟頫为师。从此，唐棣常出入赵府，交往益深，时赵孟頫已经是晚年了。人艺俱老，炉火纯青，独执文坛牛耳，直到延祐六年（1319年）四月，赵孟頫人老且病，管夫人又病发，赵孟頫恳请放还，归回江南。

赵孟頫是不世的文人，博学多艺，文学艺术开创一代风气。他兼擅各种绘画，其中山水取法董源、李成；人物、鞍马师法李公麟和唐人；工墨竹、花鸟，皆以笔墨圆润苍秀见长，以飞白法画石，以书法用笔写竹。他力主变革南宋院体格调，自称“作画贵在有古意，如果没有古意，即使再精细也没用”。他遥追五代、北宋法度，时人称赞他有唐人的“致”及北宋人的“雄”，并去除了二者中的“纤”及“犷”，开创了元代新画风。王世贞说：“文人画起自东坡，至松雪敞开大门。”得赵孟頫随便一点，便能立于艺坛。艺术史上像赵孟頫这样纯粹以技术取胜而成为高峰的，鲜也；而受“气节”指责而逆之成为高峰的，更鲜也。

马煦看到赵孟頫首肯了唐棣，而且还收他为徒。于是，索性将他进荐给了元仁宗。元仁宗是元朝诸帝中对绘画及书法艺术最擅长和喜爱的一位，他广招才艺之士，唐棣也正符合元仁宗这一口味。大都是元代的政治中心，也是文化艺术的荟萃之所。聚集着许多元代著名的文人、书画家，如赵孟頫、高克恭、李衎、柯九思、虞集、揭傒斯等，他们或以诗酒相唱和，或论书作画，个个才华横溢，但却得不到重用，得到的只能是学士、秘书卿之类闲散无实权的职务。唐棣在《宜晚亭》一诗中写道：

朱甍翠栱倚孱颜，

野色湖光指顾间。

芗散四时天竺雨，

青浮两点洞庭山。

诸方驻夏频游憩，

近郭寻春任往还。

却忆幽栖姚子敬，

留陪欢咏叩禅关。

元朝没有官方画院，除少数专业画家寄身于御衣局这样的匠作单位，直接服务于宫廷外，大都数画家是身居高位的士大夫和在野的文人。当时，文人画占据画坛主流，画家们的创作比较自由，基本都是从自身的生活环境出发，描绘情趣和理想中的状态。而对于统治者来讲，在元代短短90余年内，绘画作品强调文学性和笔墨韵味，重视以书法用笔入画和诗、书、画的三结合。元代绘画以山水画为最盛，其创作思想、艺术追求、风格面貌，均反映了画坛的主要倾向，影响后世也最深远。

仁宗见唐棣这么年轻就能画，又是赵孟頫的学生，命他以绘画侍奉宫廷，在嘉熙殿画屏风“挥洒立就，天子称赏”，让他待诏集贤院，以供奉内廷，因而唐棣有机会遍览了官家所藏的历代书画名作。人的一生，少年和青年时期的知识铺垫很重要，打下了一生学问的基础。此时最为精力旺盛、心灵干净，干净的哈出来的气都是纯净水。没有处心积虑的内心挣扎，没有勾心斗角的外部环境针对尚算“稚子”的他。

唐棣在大都待了十年之久，才被放为嘉兴路照磨一职。照磨即“照刷磨勘”的简称，是元代的官职。元朝在中书省下设立照磨一员，正八品，掌管磨勘和审计工作，另肃政廉访司中负责监察的官员也称照磨，“纠弹百官非违，刷磨诸司文案”。元朝政府在其他机关，上自六部、宣政院、宣徽院等，下至地方行中书省、诸路总管府等均设有照磨一官，负责对本部门的收支进行审计。在各省，均设照磨1人，从八品；按察使司中，设照磨1人，正九品；各府亦设照磨1人，从九品。属尔曹小吏。

两年后，唐棣又调往江阴做博士，从事教育工作；而后又去湖南郴州做过教授；又派往青田县做巡检。元文宗天历二年(1329年)，他应诏在南京龙翔寺绘制壁画。至顺四年(1333年)，唐棣兜兜转转已经到了四十岁，他又转回大都，第二次北上大都，奉诏在宫廷作画。

顺帝时，唐棣又以承务郎身份到休宁任职县尹。唐棣到任后发现，前令因贪鄙废事，对公务懒于应付，专心于诡立各种名目，收缴苛捐杂税，而且还造成赋税不均。古时做官，需要由上级监交，所落亏空，要严于追缴。否则，由后任代赔。一般小的亏空，自是无人追究，像这种扰民太狠的事，必须严验清楚，说不定酿成大祸。唐棣此时为官历久，已经很圆滑了。他对前任帐目，进行了查验，对苛捐杂税核而正之，不复扰民、坑民、害民，也不复害前任了。唐棣在《和西湖竹枝词》中的心境，适合于以此时吟道：

门前杨柳乱吹花，

第一桥头第一家。

马上郎君休挟弹，

柳枝深处有慈鸦。

元末，各级官员纲纪尽失，政令不畅，此时做官很难。唐棣在休宁做县官做了五年，这是他一生任职最长的一任官员，等他再回大都时，已经被人尊称为“花县”了，意即花甲老县令了。他以吴江州知州致仕，那是个荣誉头衔，他实际都没有到过任。他去世时也已经六十九岁了。

唐棣这一生，迷于做官，而且都是小官，实实在在地就做了县官。基层官员，不是油子也做成了油子，整天在油子堆里混，怎能独善其身？小官为大官背书，做各种不能见光的事，他们是金字塔的底层，最会作威作福、狐假虎威。唐棣可能累了，他开始向往湖山，他在《春波小隐》中写道：

鸳鸯湖上春水生，

吴姬荡桨春波平。

碧山隔树远莫见，

白鸟近人浑不惊。

倚槛钩帘閒把钓，

停杯度曲醉吹笙。

旧时王谢风流在，

却笑穷时阮步兵。

唐棣是元朝一位难得的文人，其画中有诗、有书，能融会贯通诗文书画，可谓全才。唐棣书法得虞集、揭傒斯的指授，尤其受赵孟頫的复古思想影响甚深，在笔法上深承其法。书法继承赵孟頫和美古态，也把自己刚明果毅融人其中，形成了一种妍明、刚毅的书法风格。“笔法精奇意态古，咫尺万里开天镜。”唐棣在书法上的博采众长，师法诸位前贤，从而使他的书法作品流露出各家之风采，形成了一种和美而有古意，圆润且具风骨的书法艺术风格。唐棣的清森山水和精奇笔法，深厚的书法功底和“润物无声”的精妙结合，很好地诠释了“由来书画总心画”的深刻意义。唐棣的《慈感寺》一诗，很有画面感，诗云：

溪上前朝寺，人间古道场。

柳垂门外绿，花发殿头香。

雨榻晴犹湿，风廊夏亦凉。

经僧旋绕处，清磬散还长。

唐棣山水学赵孟頫，得其华润森鬱之趣。继窥郭熙，对其用力最深。他的作品充满生机，富有华润茂郁的气息而绝少荒寒冷寂的氛围。唐棣作画严谨认真，用笔稳健，另有气象。

唐棣的《松下归僧图》，一高士端坐古松下，眼眺远方，神情若定。山石笔墨圆润婉，得子昂遗意；古松的勾皴苍劲精巧，细枝形似蟹爪，则脱于郭熙。画面宁静自然，淡雅清新。在唐棣的山水画里，看到的大都是恢宏的、旷远的全景式构图，人物仅是点缀，类唐人所为。背景渐推渐远，云气奔来，雾气环绕，用水墨层层渲染，使画面更简淡，一派清幽古雅。

唐棣的《松阴聚饮图》，绢本设色纵14.4厘米横97.1厘米上海博物馆藏图。画中自题“元统甲戌冬十一月吴兴唐棣子华制”。下钤“唐氏子华”朱文方印。甲戌为元统二年，即公元1334年，时作者年三十九岁。此图属早年之笔，故较多保留着师承前人技法的痕迹。

画中数人在树下聚饮，河畔长松高耸，树后茅屋数间。松荫下四位长者席地而坐，面对酒缸正在举杯畅饮。旁有两人手捧壶盘侍候，一人抱矮案前来。河中露出坡陀松林茅舍。隔河岗阜起伏，还山隐约。饮者解衣，不矜礼仪，村民野老酒酣与豪的生活乐趣。唐棣曾投赵孟頫门下，学习诗文绘画。此图岗峦坡石笔墨圆润婉和。

卢秀辉有《赞唐子华》一首，诗曰：

平生除爱山，

还爱官宦间。

千百虑却出山计，

容我老其穷跻攀。

千峰竞相碧，

溪水堂前颜。

欲尽爱扶疏，

一襟泪斑斑。

花县老臣郁罗级，

身中常为客下弯。

累吾此躯凡病如，

远记君约波珊珊。

江山翻新曾往住，

欲隐江湖且破关。

玉阶升华荣，

筑屋画难还。

华润茂郁得趣去，

家传鸿宝西风闲。

笔下又逢春，

我且听潺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