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走丨清明放飞

又是一年清明来。

漫步广场、公园、原野……缕缕花香裹着和煦微风扑面而来。美中不足的是，轻移步、仰蓝天，彩鸢飘摇一线牵的放飞者，已然少见了！于是，我转回家中，从大书柜中找出收藏已久、在折叠存放状态下“沉睡多年”的曹氏风筝，小心舒展、解开线板、走出楼门，在较为辽阔的院区内，寻一处空旷无人绿地，借着风力，让美艳的“沙燕”，摇摇晃晃、御风飞行。

晨曦、和风、翠柳、绿波、春花、嫩草……一时间都被淡化，唯有扶摇直上的风筝，才是心目中美的凝聚。

我仰观逐渐变小、驾驭白云的“沙燕”，自然会怀念“她'’的初创者、传播者……

以曹氏风筝制作风格成品的“沙燕”，当年，“受孕”于清中期乾隆朝……

那年，家住京西西山脚下黄叶村的曹雪芹，正在秉烛写作，忽闻敲门声。迎出看，原来是在前门经营小本生意的朋友。来客满面愁容、泪眼涟涟，诉说突遇变故、商铺倒闭，已有寻轻生之念……

曹雪芹在耐心劝慰之余，为朋友扎制几只纸鸢，提示说，春风渐近，京城很多富家公子酷爱风筝，曾“购一而掷千金”。何不做些风筝试卖一下？继而，找出自己创作的“风筝谱”连同向近邻借的银子，一同送给朋友。数月后，这位朋友掌握了扎制风筝技法，清明之前，在原本冷落的小店展卖各种风筝。由此门庭若市，生意开始兴隆……

当年，在曹雪芹纪念馆看过这一卷史料，陡然激起我探访曹氏风筝传承人的冲动。于是，我沿着京西海淀稻香湖，来到上庄水库之畔一个偏僻山村，轻推小院木门，沿着竹丛曲径，走向曹氏风筝传人的工作室。沿途，但见两畦青菜、一架瓜棚、一池春荷、几只燕舞……

目光深沉的曹氏风筝传人，见我对曹氏风筝很痴迷，当场制作、演示绝技。最富代表性的是“拟人化沙燕”和“脱胎技法”。我惊讶看到，一只只彩色沙燕，在一双巧手中陆续亮相。把人的性别、年龄、服饰、神态、表情、体形融入轻盈的沙燕纸鸢内！我轻轻捧起一只5：1的雏燕。但见头大、四肢粗短，双目稚憨可爱，口呈嗷嗷待哺的形状。在我眼前展现的哪里是一只小燕，分明是不满周岁的幼儿！继而，再用欣赏风筝的目光观赏，它又变回以雏燕为造型的工艺品。再看7：1的扎燕，四肢健美、目光成熟、服色深沉、双爪蓄势待发，无疑是一位“成熟的男子”，赏读它，放飞它，像在放飞而立之年的梦想。最有意味的，莫过于“比翼燕”。但见两侧的牡丹并蒂，喻示富贵同心结连理，也表明燕子交欢的最佳时刻，那时段，恰是牡丹绽放的季节。

那位一心传播曹氏风筝制作技艺的中年人，引我走出院门，走到村中开阔处，放飞刚刚'’出世'’的风筝。我仰望之余默问——沙燕纸鸢，飘摇在风云之间。我一向仰慕的雪芹先生“脱胎”之后，究竟逍遥于何方……

追怀到此，我看到沙燕在春空中潇洒飘舞，感到手中丝线在微微颤动。我认定，牵引长线，是一根无声丝弦，正在弹奏一曲生动过往。飘飞的沙燕，在蓝天作证，世间多少事，皆在掌控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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