惹事的红中
〓 第 1496 期 〓
文|李虎 编辑|王成海
迷迷糊糊中,王大爷听到轻微的啜泣声,他努力的睁开眼,模糊的顶棚,渐渐清晰。缓缓的扭动脖子,稍稍偏过头,映入眼帘的,是床边立着的一个输液架子。架子上,倒吊着一个输液瓶,干净的液体,呈洁白状,嘀嗒嘀嗒的滴着。滑过液管、针头,针头那边,是他跳动的脉搏,还有血管。床两侧,守满了人,老伴、子女、孙子,还有外孙。惊慌急切的眼神,透着紧张和焦灼,挂着泪痕。见王大爷睁开眼,紧绷的脸色渐缓,都长舒一口气,稍作安心。
“爸,您醒了。"
"醒了,醒了,醒来就好,醒来就好。"
"老头子,你可吓死我们了。"
"爷爷?"
"姥爷?"
儿子、闺女关切的问询着,孙子、外孙也凑上来,叫声中带着心疼和关爱,带着隐隐的哭腔。
“这是那儿?医院?好端端的怎么会跑到医院?”王大爷茫然中一头雾水,游离浑浊的眼神,洒过每张脸上,疑惑中寻找着答案。脑海里,极力回想着昨天的事——麻将!红中!
昨天中午,王大爷吃过饭,小歇了一回,起身穿戴整齐,提溜着一壶扑的馨香的清茶,慢慢悠悠的踱到了社区的老年活动中心。
和一些喜好溜鸟、下棋的老人不同,王大爷闲暇时喜欢打几圈麻将,久而久之,都有点小瘾了,年复一年,成了社区活动中心的主力队员。
大赌伤人,小赌怡情,玩的也不大,都是老年人了,爱好产生兴趣,闲磨时间而已,象征性的设个赌注,见个输赢,娱乐为主,无关紧要,不上火。
棋牌室里,有几个老头已早早到了,等人的功夫,你一言我一语的谈古论今摆着龙门。腿迟脚慢,不早不晚,正好三缺一,添上王大爷,凑齐一桌。抓骰调风,论点定东,三军落座,摇旗拔营,一阵紧锣密鼓,开战。
当仁不让,王大爷坐东,可惜出师不利,不知咋圪捣的,多抓了一张牌,活生生弄了个大相公。这闹求的,王大爷有些郁闷。大坐庄的,点败,没办法,失去竞争资格,没一点竞争力,只能当了个牌架子,小心点别点炮,挨摸输三家,也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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怕处有鬼,紧小心,慢谨慎,还就点了一炮,还是个响亮的闪光雷,清一色一条龙。开门"大吉",启罐中奖,苗头可是不对,王大爷脸色有点沉重,心情也不美丽起来。
打打杀杀,争争夺夺,牌场如战场。几个轮番,王大爷硬是一胡没开,眼看再过两个回合,战斗便接尽尾声。
一败涂地,钱兜子也掏烂了,王大爷以黑八圈的“优秀”战绩,给活动划上了一个圆满的句号。输赢是小事,可开业没开张,可是个不小的耻辱,颇具讽刺色彩。
王大爷纵横沙场多少年,可从没败的如此无能,如此残,如此丢人,一点还手之力也没,憋屈呀!
王大爷是个较真的人,平素又好点面子不服输,本是个无所谓的事,别人也就是善意的说笑几句,可他偏偏输的有些狠狈,又感觉有些胸闷。又有几个老人进来,王大爷二轮上阵,他想扳点面子。有好心者怕他疲劳,好意劝他注意身体,可这个固执的犟老头,一意孤行,不加理会。
这局打的顺风顺水,王大爷脸上逐渐有了喜色,心情也舒畅了很多。照此下去,输的钱赢回个差不多,输的面子,也能赢回来。
最后一把王大爷坐庄,顺旦旦的胡乘热打铁一时兴起还加个牛。起牌也不赖,尽对对,上牌也顺,三下五除二,停了口。
几番抓牌,摸牌后,又一张牌到了王大爷手指上。王大爷打牌有个习惯,抓到的牌,不直接看,先用拇指揣摸一番,求个心理调节,日久天长都揣出功夫了。东南西北,梅兰竹菊,揣个八九不离十,那些条筒万官,更是小菜一碟,不在话下。
一个中字印入指纹,印进脑里,王大爷有些激动。脸色发红,嘴角有些抽抽,心跳也有些快节奏。缓缓蹉开手指,一个通红通红的中字,比王大爷泛起红晕的脸还要红,鲜红鲜红的,豁然眼前。
王大爷亢奋的站了起来,心绪澎湃着,激情昂扬难以掩饰。"豪华七对,自摸。"手里的红中,举的老高,用力的拍向桌子的位置。这可是王大爷翻腾牌海多年,第一次摸豪华,还是个吉利的中字。
一时情绪高涨,王大爷手有些颤抖,哆嗦的一时沒抓紧,摔向桌面的同时,从手中脱落跌向地面。王大爷一着急,弯腰取牌的当儿,脑里有些恍惚,血往上涌,一个趔趄,一头扎到桌上,不省人事,桌上的麻将,被冲落了一地。众人皆慌,七手八脚的乱作一团,呼叫声,嚷嚷声,惊吓声,嘈杂声,挤满了小屋。
120风驰电骋的赶来,医生妙手回春,抢救还算及时,总算有惊无险,捡回一条老命。病因诊断:年事已高,岁数不小,疲劳过度,兴奋过度,倒至血压噌噌暴长,直击大脑而间歇性休克。
这老头,死要面子活受罪。命是捡回来,暂无大碍,可王大爷又有了别的心思,怎么也高兴不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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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事闹的,破天荒的摸了个七对,也算身经百战上的辉煌。本是件扬眉吐气的事,可偏偏让个血压搞的一塌糊涂,别人也没看见,本想嘚瑟一下,没想到嘚瑟的闹出笑话了。一辈子争强好胜,这下可好,浴血奋战,身衰力竭,倒在了战场上,传出去,可是天大的笑柄。
这血压,迟不高,早不高,关健时候掉链子。王大爷是个惜面如命的人,有了心结后,终日郁郁寡欢,闷闷不乐,多丢人的一件事,咋让自己赶上了。
这天夜里,病榻上的王大爷作了个梦。一个大大的中字,红红的,在王大爷的眼前,飘来飘去。尤其中字那直直的一竖,从那个带着复杂多事的血喷大口中穿腔而过,象一挺利刃,尖尖的,通红通红的泛着锋利的光芒,甚至还有讥笑嘲讽的神态,直插王大爷胸口……
王大爷一激灵醒来,胸口有些堵,还有些疼。
这个豪华红中,竟成了王大爷的心病,本是娱乐,却成了王大爷难以跨过的坎,叨叨念念,难以释然。几月后,王大爷身故,走的匆忙。临终时平躺在病榻上,盯着天花板的正中间,抖动着双唇,欲言又止。
病来人去,祸起砖墙,罪魁祸首不知是不是那个惹事生非的红中?也许只有王大爷心知肚明。
出殡那天,王大爷的儿子给父亲的怀里塞入一副崭新的麻将,这可是老汉暮秋时光里的最爱。扒拉着捡出那几个通红通红的红中,用斧头砸的稀碎。儿子的心愿:希望老汉在人世的那一边娱乐消遣时,重拾旧爱时,再也看不见这个气人的红中,在淡忘中打开心结,在缺失里,释怀。
争强一生,成也红中,败也红中,也算命中注定。一路走好吧,王大爷,愿天堂东南西北一一没中,省的气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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