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也不是谁的彼岸
1.
再次见到你,是在回家的2路公交车上。
彼时,我径直走向后车门,听到一个女生对司机说:“两个人。”
接着,一个熟悉的声音突然传入耳中:“我看看回程的票抢到没有。”
我循声回头,几秒钟后,你也抬起头,四目相对,空气瞬间静止。
“好久不见。”你率先打破沉默,表情很淡然,但眼神里,明明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
“好久不见。”我也客气回应道。
“从哪里回来的?”
“重庆。”
“这么巧,我们也是。”
“你们?女朋友吗?”我看了看你身后正装作玩手机的女生。
“嗯。”
这就是我们七年后重逢的场景。
2.
没想到七年后再见,我们之间依然如此寂默无声。
一如七年前,我们那场哑剧般的相遇。
我记得那是暑假的某天下午,我陪妈妈去镇上办事,错过了回家的最后一班车。
虽然从镇上到家里只有40分钟路程,但七月中旬的傍晚,太阳依旧很大,迎面吹来的风里好似夹带着热浪,吹得人心烦气躁。
所以母亲一记暴躁的眼神就将我“全当饭后散步了,慢慢走回去也是种锻炼”的自我安慰杀得片甲不留。
我们边走边回头,期待着能否搭上一辆便车。在走完四分之一的时候,终于有一辆车在我们身旁停了下来。
上车后,我妈一副卑躬屈膝、感恩戴德的样子各种找话题和车主寒暄。
我看着车窗外飞逝的景物,始终一言不发。
而你坐在副驾驶,也始终一言不发。
偶尔瞥过后视镜时,我会撞上你平静漠然的目光。
到达目的地,看着小车扬长而去的背影,我渐渐忘了你本就不算清晰的模样。
3.
这个世界上,每天都会有很多人和我们擦肩而过,我以为那也是我们之间的唯一一次交集。
可你相信巧合吗?
缘分啊,就是巧合的不可思议,而多少爱情,始于不可说的巧合。
那次我去闺蜜家玩,晚上九点半的时候,我们躺在床上分享各自的大学生活,正说得兴起,一阵刺耳的电钻声从隔壁突兀地响起。
响响停停的,我们被吵得很烦,这大晚上的,还让不让人睡觉了?
我这暴脾气受不了了,爬起来就要去敲门抗议!
随手抓了件外套披上,刘海卷发棒都忘了取,就这样怨气冲天地敲响了隔壁的门。
三秒钟后,门开了,一个围着浴巾的男生出现在我面前。
面庞清秀,身材不错,这是我的第一印象。
我有些不好意思地看向窗外,说:“你好,请问能不能不要大晚上扰民?”
你看了我一会儿,说:“不是我,是楼下。”
嗯?
“你看我这样子像电钻工吗?”
“……好像有点道理。”
“那真的很抱歉,不好意思啊。”我转身就要走。
“不记得我了?”你说。
我的目光在你脸上停留了一会儿,说:“有点熟悉,但具体记不得了。”
“缘分,留个微信吧。”你打开手机。
“可以,不过我不叫缘分,我叫雅青。”
“原煜阳。”
我听到你温柔地对女朋友介绍我:“一个老朋友。”
想起陈奕迅的《十年》里那句歌词:“十年之后,我们是朋友,还可以问候,只是那种问候再也找不到拥抱的理由。”
爱情总那么令人心酸。
4.
你读的是专科,而我在省会的一所重点。
你的学历,一直是我的隐忧。我并非嫌弃,只是害怕这种差异带来的思想距离。
你觉得我的担心多余,却又无法说服我,于是只好妥协,对我说:“雅青,你辅导我升本吧。”
我当时并不明白,三观是否相合不是学历平等就能解决的问题,它早就贯穿于我们的成长中,刻在我们的骨子里。
有些人,从一开始就不是一路人。
毕业后我想去上海,你却坚持要留在家乡,去父母安排好的公司上班。
你家境优渥,也生了一颗守望平凡的心,而我想趁年轻使劲折腾,眼里都是对远方的向往。
你说:“一定要先苦后甜才叫努力过吗?远方没有你想象得那么好。”
我们大吵了一架,谁都不愿意妥协。第二天,我就拖着行李箱一意孤行地走了,头也没回。
5.
时间过得太久了,可那些画面依然如此清晰。
如果不是遇到你,我还以为我全都忘了。
你走到我旁边,问:“你过得好吗?”
我说:“很好。”
你淡然一笑,小声说:“那就好。”
我确实没有说谎,我过得很好。
刚到上海的时候,因为经验不足能力低下,我处处碰壁,好在我足够虚心,也愿意学习。
我慢慢地从最底层爬到公司中层,薪水渐涨,从破旧的居民楼搬到了一个一室一厅的小房子。
有时候加班至深夜,走在回家的路上,我总是很享受静静地欣赏眼前这座国际化大都市的感觉。
它真像一个气质美女,浑身散发着诱人的魅力,即使打拼再辛苦,也舍不得后悔。
可是,面对那些霓虹璀璨和车船流光,心里也是孤独过的。
那年国庆节,你来上海找我,我带你去高级餐厅吃饭,去商场买我心仪已久的衣服,它们全是我通过一点一滴的努力得来的,付款时看着四位数的账单我仍然底气十足,我自信未来生活还会更好,我想要的都可以得到,所以我毫不掩饰我的虚荣。
可你全不在意,你说:“这些东西家里都有。”
你说如果再不回去,我们就分手。
分就分吧。
我才不会惋惜,可列车远去时,我还是掉了眼泪。
再后来,我谈过一个男朋友,他绅士帅气,不是别人眼中很小气的那种上海男人,我们见过家长后,他告诉我,他父母不许他找农村户口的女孩。
我们和平分了手,一转身,我又成了一个人。
6.
有天半夜你喝醉了给我打电话,你在电话里说很想我,求我回来,你说你妈天天给你安排相亲,可是你一个也不喜欢。
我只是静静地听着,没出声,直到那边断了线。
我不知道我在固执什么,是憔悴的梦想还是对命运的不甘。
祸不单行,没过多久公司改革,因为学历和户口丧失竞争力,领导委婉请求我离职。
房东也告知她儿子结婚,要将我的小房子改成新房。不到三天的时间,我便要面临流落街头的窘迫。
恰逢那段时间各种写大城市负重前行、小城岁月静好的文章在网络流行。我默默看着,心里也开始打起退堂鼓。
我已经二十八了,人到中年,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心里已经有了数。
我带着这些年打拼的不少积蓄回了家,为父母改建了房屋,买了辆小车,老爸开着它,眼里都是扬眉吐气的舒爽。
我选择了离家近的山城,待了不到半年,就在这遇到你。
7.
到站了,我回头微笑着对你说再见,临下车时,我听到你一声叹息。
我独自拉着行李箱往家的方向走去,想起不知在哪看过的一句话:“感情之事,也并非就是爱你的和你爱的两个选项,更多的时候,感情委屈在价值观之下,永世不得翻身。”
我在脑海中回忆你身旁的那个女孩,她皮肤白皙,温温柔柔的,像个被宠爱的乖女孩。
扪心自问,我是有一点羡慕的。
早知最后还是回到这里,当初何必离开你。可是我们都知道,如今说这些,已经毫无意义。
曾经我以为,只要够努力,打拼出一点样子来,就不至于站在你身边时拘谨自卑,结果怎么离你越来越远……
高中时看安意如的《人生若只如初见》,印象最深的一句话是:“不是无情,亦非薄幸,只是我们一生中会遇上很多人,真正能停留驻足的又有几个?生命是终将荒芜的渡口,连我们自己都是过客。”
想到这,我突然释怀了。
我们终究只是过客,谁也不是谁的彼岸。
生命中有很多事,无法言语,不可说。但我从来不怕一个人,不怕孤独过冬,因为知道,我曾被你深爱过。
为这重逢,祝福你,也祝福我,明天会更好,心中这样想着,我加快了回家的脚步。
作者微信:mipadjv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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