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兰之声||《祭祀》作者：王金杰朗诵：罗兰 / 四六文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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画家张重渝先生作品

祭祀

作者：王金杰画家：张重渝配乐：冰儿

朗诵：罗兰

我们中国人无论行走哪里，总是背负着祖先的行囊。这在洋人眼中无疑是一种沉重，但在国人的意念中却是一种血缘传统。或者说，是一种连天接地、人情浓郁的文化。
又到大年三十了，于是忙着祭祀摆供。父母年事已高，说啥也不许上坟了。我和外甥亲力亲为，结伴驱车前往。
街面上行人稀廖空空荡荡，与平日熙熙攘攘不可同日而语。只是通往墓地的路径曲里拐弯凸凹不平，目标一致的车人逐渐形成阵势。
从自然的角度观照，坟墓本是山丘不可或缺的景致，带有天人合一的历史寄托。“霜随柳白，月逐坟圆。”鲁迅先生对坟的意象格外偏爱，其杂文集便有一部曰《坟》。他老人家还在坟丘与荒草之间，拍过一帧颇为自得的照片。
我家祖坟起先坐落古城南山，一个地属龙脉形态的半山腰。小时候常上山玩耍的我，对祖坟的地貌记忆犹新。背山望水，视野阔远，一棵半大的芙蓉树遮起华盖浓荫，那些已故的芳邻星罗棋布陪伴于周遭。令人始料未及的是，亘古自然的南山后来被强行规划征用，而根植黄土的坟冢必须无条件迁移！对于逝者家属来说，说什么也白搭，他们唯一能做的，就是自己选址自掏腰包自行动手迁坟。唉，那些位置好档次高的公墓，一平方竟高达数万元，真是想死没那么便宜啊！那些位置档次一般的公墓，环境质量实在不敢恭维。我家祖坟算起来共五座，父亲选择了城北生产队新开发的墓地。有道是祖先风水管后人，自打祖坟被迫迁出龙脉地势，我们这代人总是历经磨难，这两年刚刚缓过劲来。
记得某一个夏天，我忽然梦见祖母被大水包围，祖母在水中挣扎连声呼唤我的乳名……自从降生十八个月，我便由祖父祖母一手带大，从某种意义上说，我对祖父母的情感胜过父母。我于是急三火四地赶往墓地，果然发现墓穴周遭惊现裂隙。想必是雨水顺着裂隙渗流，让最敬爱的祖母洗了凉水澡……我当即购买水泥沙子，雇车雇人上坟修缮。
按照黄历上约定俗成的日子，一年总有那么几回祭祀的机会。通常是父母亲力亲为，我常常沉默地陪伴左右。逐渐发现，父亲日渐老态腰背佝偻底气不足，母亲则日渐耳背偶尔映现姥姥的身姿。于是，母亲亮出一捧捧好看的绢花一一分发，我拿胶带将绢花一圈圈缠绕墓碑之上。父亲点燃香烟开启酒瓶，呈奉刻写姓名的祖先面前。母亲拿出小盘小碗竹筷，一一摆放主食菜肴水果供品。父亲烧纸燃香的时候，我持树棍小心翼翼地拨弄。母亲双手合十虔诚祷告：“祈望祖宗在天之灵保佑王家子孙平安吉祥……”父母五体投地实施叩拜大礼让我心酸，已是暮年在祖先跟前像是乖顺挚诚的孩子。
我想，万物是有灵的，山水是孝灵的。所谓人在做天在看，父母是现身说法的榜样，而积善之家必有余庆。于是，当我效仿父母实施叩拜大礼时，从不卑膝的我膝盖硌得生疼，幸好外甥搀扶了我一把。
记得祖母长住省城姑姑家时，父亲每年总要探望几遭。每次都仿佛从山东下船大包小卷的。印象最深的一次，父亲居然是双肩搭四包双手提两包——肩扛手提六大沉甸甸的箱包！这只是静态的外观，还有动态的行走。父亲一路乘火车坐汽车再倒三轮车，没有铁打的身板钢铁的意志如何吃得消？真是典型的劳动人民的代表！当时我年幼无知拈轻怕重，不是找借口学习紧张就是谎称身体不适躲避。如今想来真是脸红羞愧！父亲肩负重担马不停蹄，一定是呼哧带喘大汗淋漓。这时，假如我刚好在场，哪怕轻轻搭个帮手哪怕递上小块手帕，该有多好，该有多美！父亲肯定因为儿子孝顺，而倍觉温暖而平添力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