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年古坝,徽商之源,传说中的江南都江堰演绎古老徽州的另一面
“一生痴绝处,无梦到徽州”明代剧作家汤显祖写下的这两句诗如今俨然成了徽州最好的宣传写照,当然“徽州”,并不是一个当下行政范畴上的一个具体地名,它历史悠久,指的是宋代以来徽州的一府六县,大抵相当于如今歙县、绩溪、休宁、黟县、祁门、婺源一带。
徽州的柔情,如同江南的吴侬软语,让无数向往山光水色和桃源生活的人为之迷恋,那些仿若与世无争的宁静古村就像是古老徽州的代名词,我亦对古徽州情有独钟,近年来,几乎每年都会徽州走走看看,那些白墙黛瓦马头墙的古宅大院,那些被细雨敲打的深巷小径,那些烟雨朦胧的山山水水,犹如在时光深处蔓延的古画,将中式古典意韵之美如数铺陈开来。
五一小长假,不想浪费难得的假期,和家人又去了趟徽州,这一次我们没有将目光聚集在宏村、西递等受尽万千宠爱的徽州明星之上,转而将脚步迈向那些也许小众但别有韵味的角角落落。
位于歙县的渔梁坝就是其中一处,它是新安江上游最古老的拦河坝,亦是徽州古代最知名的水利工程,始建于唐代,是由有“徽州人祖先”之称的越国公汪华迁新安郡治于歙县之际为保境安民而修建,迄今已有1400多年历史,因设计巧妙,历史悠久,这个如今仍被使用的千年古坝有着“江南都江堰”的美誉。
正所谓水荣则城兴,水枯则城衰,徽州人视水为财,唐代以后的千年岁月里,渔梁坝屡毁屡建,如今我们看到的渔梁坝的主体为明朝万历三十五年期间重建,坝长143米,坝高约5米,底宽约28米,全部由花岗岩石层层垒筑而成,有的重达数吨,每一层各条石之间,以燕尾石锁互为衔接,上下左右紧实连成一体,极为牢固,当然站在今天的视角这算不上什么值得一提的大工程,但在没有机械辅助全靠人力而为的千百年之前,如此精巧科学的设计和规模实属难能可贵。
我们从徽州古城的码头一路乘船泛舟,不一会便来到了渔梁坝,眼前的渔梁坝看起来朴实无华,横江而卧,除了大块大块紧密相连的花岗岩条石之外,再无半点修饰。
除了我们零星几个慕名而来的游客之外,只有几个当地人,有些妇人在江边洗衣,虽是岁月静好,但断然让人想象不到渔梁坝曾经商贾船队往来的繁荣了。
将时光的指针倒回到数百年前,古时徽州陆路交通不便,受地理地形影响,只能依靠水运资源,位于新安江上游、规模最大的渔梁坝自然就占尽了地利天机,曾经有无数的商人云集于此,每天数量庞大的船只不断驶向各地,茶叶、木材、纸墨等等源源不断的从新安江启航出发,商人、船夫、脚夫在此汇聚,渔梁坝的繁荣甚至催生了一个新的村庄-渔梁村,几百年来徽商中的十之八九都是从渔梁坝走出徽州,某种程度上渔梁坝孕育了徽商的繁荣,是名副其实的“徽商之源”。
“一片渔梁争渡喧”,关于徽商的名人轶事中,不少功成名就的徽商与渔梁坝息息相关,曾富甲晚清半壁江山的胡雪岩,中国近代史上唯一被冠戴为“二品红顶”的官商,当年还十七、八岁仍是徽州本土贫寒青年的他,就是从渔梁坝乘一叶扁舟前往杭州;因“一夜淮盐造白塔”的传奇而结交乾隆帝的徽商巨富江春莫不如是,纵横明清两代三百多年间,数不胜数的徽商们从渔梁坝踏出徽州,前往钱塘、扬州乃至京城等地,渔梁坝,是他们梦想开始的启航之地。
如今站在石坝上,举目环望,山清水秀,江水从坝上激流而下,浪花四溅,流水潺潺,坝底的河边,是一片浅滩,几个游客兴致盎然地丢着石子,重拾童年之趣。
我们也加入了其中的一员。
忽然视线里出现一个当地人,看着有些年岁,戴着一把旧伞,持一根鱼竿站在流水缓缓的碎石中,那副景象颇具几分诗情古意,让我想起了唐代著名道士许宣平所作的一首诗:“隐居三十载,筑室南山巅。静夜玩明月,闲朝饮碧泉。樵夫歌垄上,谷鸟戏岩前。乐矣不知老,都忘甲子年。”是的,当年歙县出生的许宣平就隐居在渔梁坝南侧的城阳上,此诗一出,盛名远播,甚至吸引了李白一路寻来,在桃花潭边辞别汪伦之后,径直来到渔梁坝的江边,问在江边垂钓的老翁是否知道许宣平家住何处,老翁随口吟答:门前一竿竹,便是许翁家。说罢,飘然而去。而后恍然大悟的李白与许宣平失之交臂,写下对渔梁坝的感叹:“人行明镜中,鸟度屏风里”。
眼前的渔梁坝风景依然,仍是李白诗下的青山碧水,却不再有熙熙攘攘的商贾往来,随着新安江大坝的修建与各种陆路交通的发达,渔梁坝也不可避免从繁华走向了衰败,在黄山、宏村等景点的前后夹击之下显得有些无足轻重,屹立坝头,江水拍岸,不免思绪万千,自唐代先民垒石为坝算起,渔梁坝造福一方百姓长达千年之久,繁盛与灌溉了古老的徽州大地,学子从此赴京赶考博取功名,隐士在此隐居作诗造就一段传奇佳话,徽商从此外出经商发家兴业,有人衣锦还乡光宗耀祖,亦有人穷困潦倒一去不复回……
而江水年复一年日复一日拍打着坚实的石坝,像是抚摸岁月洗净铅华后的寂寞留痕,几多繁华几多苍凉,欲语还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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