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家新视野》ll小说前沿·她的童年（张改梅作品）ll总第664期 / 四六文摘

本期制作：孟新龙

她的童年

文/张改梅（陕西）

太阳尽情地喷吐着烈焰，把一把把利剑似的光芒刺向大地。她满头大汗地冲上斜坡，接着放轻脚步，轻轻悄悄地走进那只有十几平方米的院子，轻手轻脚地把红红的脸蛋贴在门缝处聆听着什么。屋里传来了母亲痛苦的呻吟声。她习惯地锁紧了双眉，瘦小的身子轻轻地挤进那矮矮的房门。先是静静地站了一下，然后极小心又极犹豫地靠近母亲的枕边，轻轻地问：“妈，您肚子还疼吗？”母亲轻轻点了点头，苍白的脸上淌着豆大的汗滴。她又问，“要不要吃点什么？”母亲蹙眉摇摇头。她无可奈何地坐在凳子上，消瘦的脸上毫无光彩，鸡爪似的小手来回地揉搓着衣角。

屋子里除了炕上的几床破被褥与锅台上擦得发亮的碗筷，就只有这一张凳子，算作摆设了。地上没有一点杂物，虽朴素却清清爽爽。母亲终年生着病，家中的农活全落在了父亲和他们几个孩子身上。这些天，父亲与哥哥三姐去锄地了，大姐、二姐念书还没放假，只留下11岁的她，看家、照顾母亲。这会，她刚从地里送饭回来，没顾上休息就赶到母亲身旁。

“灵儿……”母亲微弱的呼唤声打断了她幻想自己背着书包蹦跳在上学路上的思绪。她猛一机灵，收了还没完全漾开的笑脸，轻轻地问：“妈，您要什么？”

母亲虚弱地说：“褥子下还有一块小花布，你看着给你做一双鞋吧，这么大了，还没鞋穿，唉……”

“妈，别浪费了，给姐姐们做去吧。我没鞋也没关系，她们念书穿得太烂，人家会笑话的……”

“灵儿，猪喂了吗？家里水担回来了没？”

“妈，猪喂了，水我早上就担回来了。”妈妈宽慰地叹了口气。

她又坐回凳子上，听着别家的孩子们欢笑着经过门口。她担心地看着母亲的反应，母亲没有动，好像是睡着了，她蹑手蹑脚地从门缝挤出去，然后轻轻关上门，坐在院子里的大树下靠着树干听蝉叫。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她家已没了笑语声，尤其是母亲一生病，家里就更没有任何的大响声。十一岁的她学会了沉默，快乐好像从来不参与她的童年，仅有的是整日的提心吊胆、忐忑不安与疲惫不堪。她在这个家庭中八岁学煮饭、喂猪、担水、种菜、做衣服（尽管不像样，但不能丢）……至于读书识字，那是姐姐们的奢侈事了，家里再也没有闲钱供其他任何一个孩子了，何况还影响劳力，会被扣口粮。琴棋书画，她是见也没见过的东西，尽管她内心渴望放声歌唱愉悦身心，尽管很多人说她的树枝画画得栩栩如生，但要学这些对于她来说，那都是梦幻……

“轰隆隆”，天空突然敲起了大鼓，一下子惊醒了不知何时沉沉入睡的她。她麻利地起身，用尽全力把干柴往草棚里抱去……

她的童年就这样在安静、疲惫不堪、担心、无可奈何中日复一日地进行……

【作者简介】张改梅，陕西省榆林人，1981年2月生，2001年毕业于榆林师范学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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