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代诗 | 王才干：冬天
文：王才干 / 图：堆糖
冬天
1
――在雪中怀念的人
是完整的
一谈到冰冷
就有那么多的死亡被复活
为什么
2
阳光的棉线
越捻越粗
黑夜里的猫
还来不及
贪睡
3
面对白茫茫的
天地
一个人的脚印
渐渐地
走向了内心，古代
4
冬天
本不属于人间
于是，雪花
就有了洁白、柔软，和
孕育春天的勇气
5
一朵朵村庄。早就有了
破土而出的词
镰刀、锄头刚换下
瘦弱的、快要腐烂的
灰白木柄
白 鹭
1
白鹭的记忆中
有树木，河流，和
倒影中的黑
于是，纵身一跃向
那黑的深潭
金甲化作了柔波
一两声婉转
贴着水面飞翔的姿势
熨帖成 盛开的白莲
2
田野的朴拙
在你的出没间
变得灵秀雅致
脖颈伸展 翎羽翕动
一步，两步，三步
一飞冲天
田野薄如纸片
一株株禾苗列队
站成了未完成的油画
3
有时，栖息在
回忆之中
赤橙黄绿 呼啸而至
但，悠闲的丰姿
微闭的褐色眼睑下
有诸神的告诫
一动不动。秋风从
背后扑过来
又侧身悄悄地前行
4
长喙，尖且锐利
但端庄，本分，甚至
恰到好处
一枚枚叫做食物的词
在繁衍 在茁壮
也在进化
――隔着安静的表面
洞察一切
洞若观火
5
疼痛 从未写进
飞翔的旅程里
包括夕阳西下时的乡愁
流星 抑或
一束光的虚拟
都会让你惊若飞鸿
二月兰怀抱的紫
杉树顶着的蓝
白 是一道生命的焊接
6
东逝水。不断扯出
堤岸的前世今生
和白鹭的基因密码
茅屋低矮
灯盏隐隐
眼睛里 有星星王朝的建构
依偎在
最后一杆芦花旁
心中依然喷薄出一轮火红
里下河诗章
村口，鲜活而斑驳的你
是最美的星系，
在夜里。
――题记
1
平原：低矮，拙朴，土褐色。
一株衰草，附着
众说纷纭的根须，如磷光闪烁；
每一茎根须上，默契地
结满上游的离弃。
波涛也是。
每一滴水
晶莹着八干里路云和月的
浑浊。柔弱而执着，如翅膀
起起伏伏，
东逝水……
2
五月。麦芒越发抑制
变软、变轻，
生怕惊醒
湿漉漉的浩荡。镰刀
在磨刀石上划过，又吻上；
淋一滴水，夜的凉气更浓；月亮
便退后一寸。
3
一朵雪花，每旋转一度，
里下河
就离春天更近一分。
洁白的句子
长满田野与泽地，和
父亲凝视的目光……
呵气成霜的昨天
渐渐地融化、升华。一滴滴鸟鸣
沿着深呼吸
扶摇直上。
4
炊烟不断地吐出
古老的心事。
雕刻成图腾，随风车驶向
灼热的未来。
熏黑的刀耕火种
不断在加粗、加深，直至入木三分。
枝桠。筛下的月光
辉映一座座茅屋的荣光。
月依旧；夜未央。收割的梦想
金光璀璨。每一束光芒里
一半住着前半身的淤泥，
一半住着脚底下的悬崖。
// 鹧鸪，鹧鸪
池塘。水草依旧在愣怔
花白头的芦苇
一直努力想打破沉默而摇曳
秋的脸庞偶尔
换了人间
苍茫的那一头。母亲仍在低头劳作
只有脚步
在颤巍巍地发号施令
满畦的秸秆
已排成整齐的队伍
秸秆的黄
皱纹雕凿的黄
在一句句鹧鸪声里
无数次
向我发起冲锋
// 元旦
冰，摁住山棱 ---
让所有的词，守住门户。
其实，有些是摁不住的，
比如草仔，岩浆，和明天。
从出发到目的地，得得的蹄声
丈量尘烟和一匹马的耐力。
夕阳缓缓西坠，像所有的日子，
明天的鞍，已安放就绪。
在崭新的驿道口，
有柳色的新在召唤，在壮行。
源于古老的图腾，
和尘封已久的进行曲。
大地和天空，一切如同昨天，
一切，又都是新的……
// 秋风正在易名
谷子收了，
还有黝黑，宽容的土地。
秋风越来越烈，
父老乡亲
又如何抵御乡村的
这四面楚歌，和万斛闲愁……
一辈子都在劳碌，像蝼蚁。
田野是他们的发泄地，
有疼痛，也会有填词作曲、浅吟低唱。
此时，只剩下几点寒鸦的鸣叫，
只剩下干瘪，荒凉，和陌生。
——如何才能唤回
我们的忙碌，
我们的歌声，
我们的乳名。
// 秦 腔
雪花轻轻地飘落。秦腔
义无反顾地扶摇直上
直到接近到天宇的蓝，和高贵
……土坎，褐石，信天游的
理直气壮。这一声里
邮差在夜间彳亍，羊皮筏在藐视山顶
帝王看见了潜流的汹涌
每一朵混浊的浪花，都在漂白
耀眼的纯洁，那是江南水乡的立轴
拐弯，再拐弯
拔高，再拔高。冰中
有火，卑中有庄
山的骨架里，早已注入了
神谕
// 岸
水天一色。一切看到的
其实不叫岸
鸟羽的力量在渐渐消逝
鸣声，只能波及身体的黑
双脚仍努力地想
再次离开温暖的大地
岸，浮出遍体鳞伤的
水面
// 窗 外
下午。木材在父亲的手里
捉迷藏。
斧头生锈了。
父亲也是。
窗外的雪，将木材的黝黑，刀刃的
迟钝，胡须的枯白，
焊接。
铁观音不再浮沉。
一枚枚，开出冰凌花。
// 雁南飞
冰封的时令
吹响了零下一度的哨音
最后一群大雁
冒着雪花 折折叠叠地
飞往南方的南
这一切
只与生存有关。
也有一群群
往北飞，或往东往西
年关将至
与老人、孩子相聚的大门
即将吱嘎打开
在这宿命般的三百多天之后
把常年在外积攒的月光
一点点地传递
// 诗歌
冬月是绽放在枝头的雪花
妻忙里偷闲地包起了饺子
一枚枚，有模有样
如元宝状
直立着
一双筷子拣着
汤盆里的荠菜肉馅
熟练而准确地
放在圆圆的
馅皮中心
春天的馅，幸福的馅
被一齐包裹
一道道弧线
优美，翠绿，闪烁
光，让窗外的寒风戛然而止
快收尾前
周边要抹点水
咬合时
外侧的皮要略高于
内侧的
平平仄仄地
在修饰，在淬火
饺子在温和、敦厚、内敛中
完成了诗意的潜渡，和
完美的升华
饺子站在青花餐盘中
排成双，排成行
纯洁的日子终于
遇上了
钻石般的诗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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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简介
王才干
王才干，1973年生，江苏兴化人。做过政府文秘，学校工会副主席，微刊主编。现为兴化市文正实验学校《文正风》（校报）副主编。中国诗歌学会会员，江苏省作家协会会员。曾入选“中国诗坛实力诗人”、“中国实力诗人”名录。著有电子诗集《人间草木》、散文集《笔性墨情》。作品曾获“祖国颂”泰州市征文一等奖，第二届“左龙右虎杯”国际诗歌大赛银奖；入编省级以上多种文丛、报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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