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五师林培森——雨夜中秋
那是二十多年前一个无月的中秋之夜,我们这支筑路大军驻守在湘西深处的山间茅屋里,就着昏暗的烛光喝酒猜拳。酒是土酒,菜是永远的花生米腌萝卜,但是喝酒的热情却永远高涨。
窗外电闪雷鸣,偶尔就着闪电的光亮能看见一张张因酒精过度而涨红的脸,喝多了当然吹牛,话题永远围绕着女人,但我们还有一个不变的主题就是骂房东徐老汉。
徐老汉70多岁,花白的头发像蒿草一样乱蓬蓬地盘在头上,眼角永远挂着眼屎。据他说,他的土酒手艺来自祖传,方圆几十里独此一家,而且能被老乡尊重主要是他做生意诚实守信,童叟无欺。
但是徐老汉的土酒从我们刚来时的3块涨到了6块一斤,而且据我们的酒仙老杨断定,徐老汉的酒兑了最起码三分之一的水。而最可气的是尽管他用高于行市3倍的价钱收了我们的房租,而他的小卖店却还要占着我们差不多三分之一的地方,特别是他经常会把我们暖瓶里的水卖给外地司机,还要说他实在是看着那些司机可怜。老杨曾经无数次地骂徐老汉小心折了阳寿,每当这时,徐老汉都是狡黠地眨巴着他那双浑浊的小眼睛义正辞严地争辩着。但是他似乎永远不会记仇,也永远不会改变,这就是我们极其憎恶徐老汉的根本原因。
这天夜里我是被老杨和徐老汉的对骂声吵醒的,老杨一如既往地臭骂着徐老汉,而徐老汉却一反往常地和老杨对骂着,而且手上的矿灯照着每一个人,执拗地推搡着所有人……窗外电闪雷鸣,真是少见的大暴雨……
终于,徐老汉在我们的咒骂声中把我们全部赶出了房子,又杀猪一般嚎叫着跑到山坡上的帐篷里赶出了所有的工人。我们气呼呼地被徐老汉赶到了马路上,就那样站在雨地里,木桩子一般,无月的中秋之夜漆黑一片……
凌晨5点多的时候,天慢慢地亮了,暴雨也慢慢变小了,没有人说话,疲惫的我们不约而同地往房子走去。我们己经被折磨得连咒骂徐老汉的力气也没有了……
但是我们惊呆了,徐老汉的房子西北山墙早己无影无踪,房前屋后都被泥石流包裹着,山坡上的几个大帐篷了无足迹,徐老汉蹲在地上长吁短叹……
呆立了一会儿,大家不约而同地冲到徐老汉的小卖部里,把泡在泥石流里的东西一件一件搬了出来,清理着,擦拭着,推码着,而不知什么时候徐老汉己经站在了一边,睁着他那浑浊而狡黠的小眼睛,监视着所有帮忙的人们……
这天夜里,当一轮圆月慢慢升起的时候,徐老汉被老杨郑重地邀请到了我们摆在马路边的酒桌上,喝着我们花6块钱买的他自己的酒,高谈阔论,所有的人静静地听着徐老汉的辉煌经历……
校对(张润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