岭南名医

　　近日，我堂弟——中山大学附属医院口腔颌面外科主任，荣登2016年度《岭南名医录》。

　　何谓名医，请先看一段轶事。

　　一天下午，在南宁上班的我，接到一个陌生人电话，他说想见我一面，是我堂弟介绍的。见面之后，看到他是个中年人，长得高大壮实。彼此寒暄，一阵闲聊。我自揣摩，身体健壮，怎么认识我堂弟？莫非找我有事？我可是“无缚鸡之力”，啥本事都没有。无话找话中，我拿堂弟做话题：著名的口腔科医生，他最出名的手术是“割大腿肉做成舌头”“双头婴儿成功割掉一个脑袋”，这些对普通人而言，听了都会心惊肉跳。

　　我以为客人也会被吓着，没料到他却淡淡一笑，“这些我最清楚！”忽然，他张开嘴巴，手指向舌头，“我这舌头，就是你弟再造的。”

　　我自己倒被吓了一跳：过去曾看过“人造舌头”的报道，而当“大腿肉做成的舌头”赫然伸长在眼前时，禁不住还是惊悚起来。

　　原来，他是堂弟的病人。因不幸患上口腔癌，舌头被割掉一半，另一半取其大腿肉补全。他是南宁人，却远去广州治疗，他说南宁大医院也能造舌头，但医疗水平比起广州还是有所差距。

　　名医噢！我和客人同时赞叹。他又补充说，你弟还有一点超强，对病人态度很好。官方通过“为医护人员点赞”活动，评选出“岭南名医”，他以精湛的医术和良好的态度赢得高分当选。

　　大病总是在一点点小病蔓延下酿成的。谈及患病的原因，他说病因不明，但怀疑有两点：一是身体棒的时候，自己的生活天昏地暗，经常通宵达旦打牌，造成免疫力下降；二是平日爱喝滚烫的工夫茶，长期烫伤黏膜致病。

　　名医也是在一年年的磨炼下成长的。30年前考上中山医科大学的堂弟，用他的话说是“农村仔穿着簸箩盖漏风裤子”去上大学。“簸箩盖”是老家方言，就是指膝盖，“漏风”指膝盖处破洞的裤子。如今穿“膝盖破洞”裤子成时尚，当年却意味着穷得裤子都破烂不堪。这般艰苦的环境，磨砺了堂弟努力进取的意志，当年大学毕业时，他以优异的成绩留校（附属医院）工作。

　　堂弟经历了30年漫长历程，才成长为口腔科名医。外行人看来，口腔科常见业务就补牙镶牙。堂弟说这些只是口腔科部分业务，他所主持的口腔颌面外科，主要以治疗口腔癌为主，这些都需要做大手术。

　　我去广州时发现，医生越有名病人就越多。专门找堂弟做手术的，有的要排队两个月左右。当然，这些手术可不一般。一天早上，我有事打堂弟手机，陌生人接电话说“教授正在做手术”。晚饭之后，我又打过去，这时他终于接了，却语气急切地说：“哥你有急事吗？我的手术还没完呢。”我倒抽了一口凉气，这手术是咋做的哟。

　　名医光鲜的一面外人看得到，而他辛劳的一面家人才知道。去年高考，堂弟女儿考取可上北大的高分，为我们家族争得荣光，这下子名医有接班人了。不料，这位侄女却坚决地选择不学医。堂弟嘴上说尊重她的选择，心里却隐隐有一丝遗憾。

　　此时，那个陌生人说，之所以想见我，是因为他听堂弟说了，我在写东西方面有两下子，还真服了我们兄弟俩。刚想回答说我不行，此时一位相熟的作家来串门。

　　这位小有名气的作家听了我俩的聊天之后，用比我家乡人更不当回事的口吻说：“用大腿肉做舌头算不了什么，要是能用猪舌头做成人舌头，那才牛呢！”

　　作家喜欢“语不惊人死不休”。但若拿他做实验，给他嘴里装上一条猪舌头，不知他还这么牛吗。

　　（原载《广西民族报》2016年4月22日第6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