印度官员夫人的项链与寺庙的家底
对于雄心勃勃的印度莫迪政府来说，接受失败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于是政府不断出台新政策，其中，大量的方案处于成功与失败之间的尴尬地带中——就黄金货币化改革来说，其距离后者更近一些。
▲印度总理莫迪
自从去年底印度正式推出黄金货币化改革以来，其声势浩大的构架，与推行中缓慢的进展呈鲜明的对比。政府开始的设想是家家户户会拿出家里的各种黄金制品，将其存放进银行，从而扩大黄金池子的流动性，从而减少进口，但印度财政部的政策制定者显然低估了传统文化的阻力，从保守的主妇到拥金自重的寺庙，没有多少人有拿出黄金挣那点“可怜的”利息的欲望。
近半年过去了，从民间被吸纳入黄金货币化改革的黄金只有区区3吨，而印度民间持有的约2万多吨的总量比起来，连九牛一毛都算不上。为了对形势进行反思，3月底印度财政部、央行以及寺庙信托机构都参加了一次关于推进黄金货币化的会议。在这个会议上，财政部官员沙克坦塔·达斯承认，他甚至难以说服自己的夫人，将一些基本不佩戴的黄金首饰存放到银行里去。在他看来，说服那些北方富饶的寺庙参与黄金货币化方案，比说服自己的夫人还更容易一些。
▲自去年底印度正式推出黄金货币化改革
此前，沙克坦塔·达斯曾公开表示该国黄金货币化的计划遇到了困难和阻碍。印度黄金货币化受阻的主要是因为官方低估了人们在黄金中蕴藏的情感价值，因为在印度，很多家庭的黄金饰品都是结婚时购置的，有些已经在家族里流传了几代。除了作为饰品佩戴外，还凝结了传承的因素。因此将这样的宝贝存进银行，熔炼掉它们，却只能获得一点点利息，在大部分人眼里并不值得。
确实比起让主妇们拿出当做传家宝的首饰来，寺庙看起来是更容易的突破口。由于印度民众们有将黄金贡献给寺庙的习惯，长年累月积攒下来，印度就有不少富饶的寺庙，每年都会得到数以吨计的黄金供奉。比如印度最富有寺庙之一的Sri Venkateswara Swamy寺庙，据估计总共持有250至300吨黄金、Vaishno Devi寺庙持有1.2吨黄金、此外Shree Krishna寺庙据有超过2吨黄金等。据估计，全印度大约有3000吨 至4000吨实物黄金是都存放在寺庙中。
虽然印度有不少“土豪”寺院，但他们在黄金的使用方面却很谨慎。在去年黄金货币化方案推出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里，明确表态参与的只有Somnath一家寺庙的信托。该信托持有大约35公斤的黄金，其受托人已经同意将黄金全部投入黄金货币化项目中。而之所以会有这样的结果，是因为这个寺庙算是政府的“关系户”，印度总理莫迪是这座寺庙基金的受托人之一，这座寺庙黄金投入黄金货币化项目的决定正是在莫迪的居所中被做出的。
▲印度最富有寺庙之一的Sri Venkateswara Swamy寺庙
对于其他没有被政府“走后门”的寺庙来说，其实那里的神职人员们并不介意将一部分黄金投入到货币化项目中使其增值，但问题的焦点在于以何种方式获得收益。
近期黄金货币化的一个重大突破是成立于1932年的印度Tirumala Tirupati Devasthanam信托被政府说服，打算参与到黄金货币化方案中。TTD信托管理着一些印度最富有的寺庙，而近日印度旁遮普国民银行将向其提供高达1.75%的利率，促其投入黄金货币化项目中的三年期黄金储蓄。TTD信托将在此次的黄金储蓄中投入约2.3吨黄金。其中1.3吨为直接投资，还有1吨将从印度国家银行中转移过来。
这一家寺庙信托拿出的黄金，就和全印度过去半年里辛辛苦苦吸纳的黄金相去不远。但寺庙信托为政府背书也是有条件的，TTD信托要求最终获得的利率也是以黄金而非现金的形式支付。
在印度黄金货币化项目最初的规定中，仅有短期黄金储蓄的利率是可以以实物黄金的形式取出，而中长期的黄金储蓄利率都是以现金的形式被支取。但为了吸引寺院信托这样的“土豪”参与，政府果断修改了规则，新规规定中长期的黄金储蓄利率可以是卢比，也可以是黄金。
因此在政策变通后，如果黄金货币化方案最终能够吸引TTD信托的话，会让黄金货币化在执行上距离成功稍近一些——最初印度政府的估算中，每年会吸引大约30吨的黄金加入这一项目。
不过就像部长在拿出首饰时，需要听取夫人的意见一样，寺庙在参与黄金货币化改革的过程中，也不得不考虑信徒的感情。由于寺庙的黄金都是来源于捐赠，因此一些信徒对于那些黄金被重新熔炼有着强烈的抵触情绪，按照他们的话说，那些黄金都是敬献给神明的，并非是给寺院信托牟利的工具。印度喀拉拉邦行政长官曾公开宣称，该地区政府将极力阻止任何寺庙向银行出借黄金的计划，因为“黄金是属于寺庙和信徒的”。
当然，除了对教徒感情的珍视外，相对的收益率也是让一些寺庙有意回避货币化方案的原因。由于寺院接到的黄金供奉有些已经年代相当久远，部分寺庙认为他们的黄金在古董市场上的价格会远高于黄金货币化方案所带来的价值，毕竟重新熔炼后会毁去黄金所有的历史和艺术方面的附加值。
因此无论是部长夫人，还是寺庙管理者，他们都是一边盯着黄金货币化方案，一边用手里的计算机估算着回报率，而最后出来的数字，则决定他们是否会打开首饰盒或者金库。
作者：王亚宏
资深媒体人，《中国黄金报》特约评论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