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代文学家·星夏卷》（当代文学出版社）火热征稿中！
文学顾问：孔灏、相裕亭、徐继东、李锋古
□ 微篇独秀 □
二 狗
（微小说）
文/枭鸣（陕西）
“二狗”姓苟，叫苟二柱，工友们图省事，直接叫成了“二狗”。憨厚的他也就成了二狗了。本来年前老早就订了火车票，过年回西北老家和父母妻儿团聚过年的——还是年初出来打工的，省吃俭用地攒了俩钱，过年回老家也能在村子里显摆显摆。可到了上车的日子才知道：回不去了——江城市出现疫情，出江城的火车停开了——封城了，不许进，不许出。退了票，便窝在出租屋里了：二狗是在建筑工地干活，工地放了假了。昨天晚上独自一个人弄了盘花生米，拍了根黄瓜，整了二两——过年嘛，总归要喝点的，不想竟喝迷糊了，斜躺在床上就这样睡着了。被电话铃声吵醒了，睁开眼，迷迷瞪瞪摸到手机，是一个工友打过来的。“嗯，没车了——回不去……没回去。”犯着迷糊的二狗答的语无伦次。“那去二郎山建医院工地干活不？”工友问，问的直接了当，“现在大量需要建筑工人，这两天法定假一天500，之后一天300——干不？管吃住呢。”“二郎山医院？”二狗没明白。也没听说过这个名字呀。“你还不知道呀？！二郎山紧急建医院——专门收治新冠肺炎病人，昨天就开工了……大年三十工地上都昼夜干着呢。”工友在电话那头喊叫。“哦……干啊！大年初一……可咋个过去呀？”二狗问。天上掉馅饼的事，先号上。咱出门就是挣钱的，有挣钱的活咋能不干呢。傻呀。“你还在老地方住吧？等会儿——我问一下再打给你。”不等二狗回话，工友挂了电话。工友来二狗出租屋喝过酒，知道地儿。二狗也不迷糊了，赶紧起床，胡乱擦了把脸，正尿呢，工友电话就又打了过来：“二狗，赶快收拾被褥带上，到路口街边等着——我们的车一会儿就到，咱一快坐车过去……记住，戴口罩啊……”“嗯嗯……”二狗忙不迭地回话，还没“嗯”完那边又挂了电话。不敢马虎，手忙脚乱地把被褥塞进蛇皮袋，又翻找了两件换洗衣服一并塞了进去，扎紧袋口，往肩膀上一扛，又转身，翻找了个塑料袋子，把昨天晚上没吃完的花生米、拌黄瓜一古脑儿倒了进去，晃悠绕两圈挽紧袋口，塞进衣服口袋。又从床板上翻找出那个皱皱巴巴的口罩挂在嘴上，急匆匆锁上门奔路口去了。日急慌忙地赶到了路口，二狗放下蛇皮袋，蹲在路边，目不转睛地盯着来车——其实街上车就不多。又一支烟工夫，一辆江铃面包车摁着喇叭停在跟前了，工友从车窗探出个捂着大口罩的脑袋：“二狗，上车。”二狗麻溜地把蛇皮袋子从车屁股塞进去，盖上后盖，移步从侧面挤上车：好家伙——七座车足足拉了10个人……到了二郎山医院建设工地，车老板把一众人领到临时搭建的工棚，刚安顿大伙掏腾出被褥，一个戴着安全帽的汉子过来了——领导，二狗认得：戴着白色帽子。建设工地能戴上白色安全帽的，妥妥的领导。“领导”大着嗓门叫嚷：“谁是钢筋工……”停顿了几秒钟，见没人回应，白帽子领导又叫喊：“没有了啊——好，钢筋工跟我走。”二狗慌忙扣在头上，跟在领导的屁股后面，一路小跑着。二狗猛然回过神来，不好意思地笑了：“俺姓苟，叫苟二柱，他们都叫俺二狗。”“姓狗？有这姓？”或许这领导没回过神，亦或是领导文化程度所限，竟没弄明白。“俺姓苟——草字头，下面一个句号的句……”二狗忙解释。白帽子领导右手指在左手掌心比划了一番，弄明白了，笑了。说着话，到了“钢材加工区”。白帽子领导从桌子上抽出一叠图纸交给二狗：“先看图纸。熟悉待加工件。”二狗翻看了一会儿，轻车熟路嘛，这活儿不难。就回应领导：“可以了。”“真的——不敢马虎啊，虽然工期紧，工程质量一点不得马虎。”领导就是领导，说的有板有眼。试试就试试——偌大的钢材加工区，只有二狗一个人。抻、拉、捆、扎一番摆弄，干这活，不在话下。二狗出门打工一到建筑工地学的就是这个，早就弄出名堂了。领导摘了白帽子拎在手里，看了又看，瞅了又瞅：“嗯！不错——是个老手。”中午饭是个三轮车送到跟前的，盒饭：米饭，一荤二素：红烧肉、烧青菜、炒豆芽。二狗早饭就没吃，摘下红帽子，拉下口罩，从衣袋里掏出来塑料袋子，把昨天晚上吃剩的黄瓜、花生米倒到盒饭一起，狼吞虎咽地一阵打扫，有滋有味地填饱了肚子。打着饱嗝：这饭食也太奢侈了。不一会儿，白帽子领导又领了七、八个戴着红色安全帽的来了：“这个……苟……二狗同志，你们的副组长，工作安排听他的。”来的突然——升官做了副组长了——苟二狗就苟二狗吧。领导把二狗叫到了一边，如此这般了一番。二狗领会：临危受命——这个副组长就是领着大伙干活的主。当上“副组长”了，大小也是个“官”，总归要讲两句吧。讲两句， 二狗憋的脸通红：“大家好……新年好……把活干好……好好干活……”一通“好好好”，惹的一众人忍俊不禁，碍于面子才没笑出声。白帽子领导赶紧打圆场：“二狗……苟副组长说的对，虽然工期紧，大家一定要把活干好——保证质量，还有，注意安全。”面红耳赤的二狗分派完活儿，脸上还是火辣辣的。也日怪，分派活路时说话竟顺溜了。按部就班。钢材加工区顿时热闹了起来，“叮叮咣咣”地声音动听还悦耳……晚饭依旧是开着三轮车送过来到操作现场的，依旧是奢侈的一荤二素。吃完饭，趁着大伙儿休息的空档，二狗又讲话了——有了第一次讲话经验，这回竟顺溜多了：“工友们……同志们，新年第一天……大家幸苦了，咱们……虽然是在这儿干活挣钱，但是质量千万不得马虎……质量第一，安全第一……下午那个谁……王师傅就弄了个不合格品……”才当了半天领导，话说的还是有些结结巴巴：“下来大家伙儿共同努力……坚决杜绝不合格品产生……”顿了一下，又说道：“工期相当紧张，大伙儿看……愿意加班的提出来……领导说了——加班费另发……咱们不光挣钱呀，江城现在急需要用这个医院呀！等着用这个医院救人命哩……”二狗说的有点动情，脸上依然火辣辣的。“领导，没说的，你安排吧——我们加班……”大伙儿七嘴八舌地应道，听口音，有东北腔、也有四川味，还有老陕秦腔调。“那好，那咱就继续加班干——咱们干到十点下班，加班费给算到十点——不光为挣钱，咱们也为抗击疫情加把劲……”这回找到当领导的感觉了。当领导的感觉真好——特别是连“家长”都没混上的二狗，挺受用。“没啥子说的！”大伙儿回答。这回，答的声音竟那么的一致。正说着，白帽子领导又领着十来个戴着红色安全帽的工人来了：“二狗……苟组长，这些也都是钢筋工，都归你管。”领导又转向大伙儿：“这是钢材加工组的苟组长——你们的工作由他安排。”二狗扯着领导的衣袖拐到一边：“我当组长——你呢？你干啥呢？”领导瞟了一眼二狗：“我管你呀！”——这个，才是真正的领导。白炽灯下，再次热闹了起来，大冷的天，一帮人挥汗如雨。到了十点钟，二狗宣布收工，竟然没一个人听他的：大家伙儿依旧忙着手里的活计。再看看土建工地，灯火通明，上百台挖掘机在那儿正拼命地撒着欢呢。
2020.07.02 started publication
枭鸣，陕西人，现供职于广西防城港市某公司。70后，作品散见于《山西作家文苑》、《当代作家》、《北部名家》等，用心写点东西，奔着不浪费读者时间这个总目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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