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鸿恩的独特经验
刘鸿恩(1827~1887),字位卿,号春舫,清代河南尉氏县(即今河南尉氏县)人。道光二十六年进士,官任陕西风道署按察使,于同治三年辞官,返回故里。 刘鸿恩本为文人,素不习医,后因素体多病,时取医书观之,因病学医,究心医理,而有所得,终而通过自学而成一位医家,因此,其学术有别于当时之主流医学。
刘鸿恩之《医门八法》于光绪六年(1880)成书,亦有别于一般医书,关于此书之著,刘氏自言:“予儒生,非医士也。每于谈文之下,兼谈医,即以谈文之法谈医,举一证以为题,每题作一篇,振笔直书,毫无忌讳,二年之久,共成若干篇。非欲公之于人,传之于后也,特以自备不时之需耳,是以言多戆拙,亦不删焉。”
《医门八法》共四卷,卷一论八法及温病,卷二与卷三论杂病,卷四论妇儿之病。之所以名为“医门八法”,是因刘鸿恩认为阴阳、表里、虚实、寒热八者为“病之格律也,病症虽多,不能出此范围。以此查病,病无遁情,医无余蕴矣”。传统中医多认为阴阳为八者之纲,可统其余六者。而刘鸿恩对此则另有自己的认识:“寒热者,由虚实而生者也”;“表里者,虚实寒热所在之处也”;“阴阳者,则合六者而兼统之,尊而不亲者也”;故“八法虽并列, 尤以虚实为重”,“虚实者,病之格律也”。而虚实两者相比,又以虚证为主,因五脏皆无实证,故“虚者,病之格律也”。与之相应,刘鸿恩治病重视虚实辩证,多以攻补取效。 如痢疾一病,传统多强调据痢色红白而定其寒热,采用温法或清法。刘鸿恩则认为“此舍本而治标”也,主张“分别虚实最为紧要”。因为寒热生于虚实,证属实者仅清热而不去其实,则徒伤胃气而无损于病;证属虚者仅顾其寒热而不补虚,则疾仍不愈。所以他治痢疾所自订的加减芍药汤,和独梅汤即以逐邪或敛肝补虚为主。
由于刘鸿恩重视虚实辩证,故其对虚实辨证的体会有独到之处,常言人所未能言,如:“大凡周身俱见大实大热之证,而一二处微见虚象,则吃紧照顾其虚;周身俱见虚象,而一二处独见实证, 则吃紧斡旋其实”。
在治疗杂病方面,刘鸿恩独重肝脏,重用乌梅。他认为:“肝为五脏之贼,如人中之小人……,最难调理”,故诸病多生于肝,不特肝气痛、胁痛、证仲、不寐、吐血、头痛等症宜为肝气盛所致,它如痢疾,泄泻、腹痛、胃痛、噎膈、呃逆、肿蛊、霍乱等所有关乎脾胃者,亦无不是肝木鸱张所生, 因为“肝属木,脾土正其所克,是以先受其伤,而脾土失职,水谷入腹停而不化,是以诸病丛生矣”。而肝木鸱张的原因,是因肝血虚少,以至“肝燥则不能安其常”。治肝燥血虚,“惟有敛之之法,可以戢其鸱张,方合虚者实之之义,无奈虚不受以补,更加胀满,因思肝木正在恣肆,施之以补,直不啻助桀为虐,惟有敛之之法,可以戢其鸱张。待其就我范围,然后渐施补剂,可惜无此药品耳。思之既久,忽得乌梅。用以敛肝,应手辄效,推而广之,凡系肝经病证,用之皆效,因名之曰独梅汤。此诚肝木脾木之救星,而予可谓乌梅之知已也”。因此,刘鸿恩自号“知梅学究”。
考全书62种杂病中,有52个用乌梅,可见刘氏用乌梅之频。独梅汤是用乌梅一味煎汤,白糖冲服,为刘氏所自创。在《医学八法·卷二·吐血》中刘鸿恩对独梅汤解释道:“五味入腹,各归所喜,脾喜甘,肝喜酸,乌梅酸而敛,白糖甘而清,服之则肝脾各复其常。”刘鸿恩以其治因肝阴不足,肝气躁动所引发的多种疾病,如鼻衄、胃痛、吐血、噎膈、发热等。具有“不止泻而泻止”,“不止血而血止”,“不止嗽而嗽自愈”,“不清热而热自消”的功效。刘鸿恩还根据病情将独梅汤与其它方药结合运用,使其适应面更广,更贴近病情。如加甘草,成乌梅甘草汤;加人参,成参梅汤;独梅汤与四物汤结合,则成乌梅四物汤;与参芪结合,则成参芪乌梅四物汤等。尽管刘氏对乌梅情有独钟,难免过誉,但其对乌梅应用确有其独到之处,学术思想至今仍有影响。如现代河南东南当地仍有不少老中医善用乌梅、喜谈刘氏,似也可佐证其用药经验是经得起重复的。
《医学八法》的另一鲜明特点是,全书并非单纯之临床经验,很多内容是作者“无病时取医书加以评骘,且汇各种医书互相考正”之评语,上至秦汉时《内经》,下至当时之《济阴纲目》,内容丰富。由于刘氏非“科班”出身,所以其言较少笼统套语,多源于自身体会,时有新意,颇多启发。且较少顾忌,敢言人所不敢言,对医圣仲景亦直指其误。正如刘鸿恩自言:“既有真言,不妨直言,心存顾忌,则语必含糊。”但亦因如此,难免语言过激,有一偏见。但毕竟瑕不掩瑜,有其独特的价值,“该书其义简而赅,其论确而当,其辨证则语焉必详,其立方则择之微精,缕晰条分,”(徐元春序)故此书成后,当时士人莫不以先睹为快,“争抄者几乎洛阳纸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