孝顺的院子

去年春末夏初的一天，老邻居小严突然来找我，说她家要好好地修葺一下花园，我也来了兴趣：早该好好弄一下了，怎么？奶奶同意转让阵地？小严只是笑笑没搭理我，拿出设计师的图纸跟我讨论。

跟小严做了三年邻居，知道她家的院子基本上都是奶奶“打理”的，东侧一整片被辟成菜地，一畦畦的可整齐了，爷爷每年都帮奶奶把豆角架子和丝瓜棚扎得结实利落。奶奶最大的乐趣就是坐在院子里听经过的邻居夸赞她的菜种得好，还有就是春天里分送她提前育好的菜苗。我们家都种过她“布施”的南瓜苗，结瓜率超高，奶奶可得意了：我育的苗没话说吧… 奶奶操着浓重的宜兴口音，虽然不太能听懂她的话，但我们知道只要大声地谢谢她，夸赞她是种菜行家，她就会乐得合不拢嘴，眼睛眯成一条缝。

而小严呢，则非常喜欢花草，经常约我去花市，不过她多半选择盆栽，放在她卧室的阳台上。我常笑话她这么大个院子怎么不种在地上呢，偶尔小严也会买上一些，趁着周末种上一小片，但是每天早出晚归地上班，照顾不到没多久就败了。奶奶总是说花草是不中用的东西，所以不会待见小严种的花，反而善意地在败花的空地种上一两颗辣椒或者莴笋，前院朝南，阳光充足，随手种下的蔬菜总比侧面菜地里的长得好，渐渐地奶奶的领地就朝南园扩张。有一次路过竟看到奶奶在前院种了一小片麦子。

跟小严熟识了以后，才知道他们原来住在市区，小严的婆婆家在宜兴，她先生许老师交大毕业后留校定居上海，几次接老人来住，都说不习惯，住不了多久就闹着回乡下。老人家身体不好，许老师一直放心不下，终于在十几年前找了现在的这处别墅，有天有地，老太太开心住了下来。从此小严夫妇和孩子过上了每天早上六点多出门，下班回到家八点多的日子。

奶奶最近几年的身体追不上她好强的个性，年轻时的劳累落下的风湿关节炎愈发严重，特别是季节交替时就更加明显。菜地的大部分活计落到了爷爷身上，松土，施肥，除草，育苗，浇淋，奶奶偶尔还坚持坐在小板凳上劳作，时间一长站起来都困难，晚上也因为疼痛不能入睡。这菜是不能种了。细心的儿子特别了解自己的母亲，知道如果直接阻止老太太不让她种菜，那一定会闹的不开心。唯有自己做个丑人，提出改造花园，才能达到目的。

小严来找我，也是想让我出个主意，看看如何可以好好地安排一下，保留一点菜园子，毕竟这是奶奶的念想。的确，设计师的图纸画的美伦美幻，但不适合这个孝顺家庭。我在图纸上划拉了一下，规划了一片像花园的菜地，没想到得到了他们全家的好评。就这样，院子在奶奶的数落声中动工了…

工程从开始到结束，奶奶每天都埋怨说这么点地方能种啥呀，明白儿子心思的爷爷则抽着烟斗笑眯眯地安抚。接近尾声的时候，奶奶觉得家里任何东西都是宝，拆下的旧门，多出来的电线水管， 她都要留着跟收废旧的讨价还价，不舍得卖，儿子就到外边提前把钱给好，让收废旧的“高价”收购奶奶的物资。总算把院子清理干净，还特地在菜园边上装了洗手池和自动喷淋系统，方便奶奶摆弄完菜地可以洗手，浇菜只需要按动一下按钮。

我很荣幸参与了这个孝顺院子的建设，也许是有了这些动人的音符，在我看来这个院子特别美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