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明，我在想你

“清明时节雨纷纷，路上行人欲断魂”。那绵延数百年的清明雨，那沾衣欲湿的杏花雨，依旧如期飘飘洒洒，宛如世人滴落的颗颗泪珠。这样的时节，总会让人心生几许思念，几多哀愁。

一蓑烟雨，淋湿了眼眶，打湿了衣衫，我也全然不顾。草长莺飞的坟茔前，我心痛得刀割一般。雨水，又怎能洗刷掉那些斑驳的记忆？今天，我可以谁都不关心，只想去看望一位故友。

那年的秋天，我去菜园，却意外发现相邻的菜地里出现了陌生人的身影。她扑闪着一双大眼睛，笑眯眯地问我是谁。知道是故意，就顺口说，我偷菜的呀！而后我俩哈哈大笑起来。

“我知道你是二嫂。”她笑着点了点头，那颗俏皮的小虎牙在阳光下显得格外耀眼。也难怪不认识，她成年累月在外打工，我们都只闻其名，不见其人。初次相识，我们聊得分外投机，绝不因南腔北调而生分。

在乡下，有钱人家的适龄男孩都找本地媳妇，只有穷得叮当响的男人才无奈地讨外地老婆。人们嘲讽外地媳妇为“山板儿”，笑话她们愚钝，不懂人情世故。

在二嫂的为人处世中，完全可把这十恶不赦的仨字撕得稀巴烂。她外表柔柔弱弱，做庄稼活却从不服输。连男人都心生怯意的赶牛耕地，她居然能得心应手。她识文断字，知书达礼。她经常讲道：积善之家必有余庆……

生活中，二嫂处处是我学习的榜样。她手把手教我做鞋，不出数月，我竟也能做的布鞋挂得成串。她教我炸油馍、卧酸菜、腌辣椒……虽说跟她相差甚远，但也足以使我兴奋不已。值得一提的是，二嫂常嘱咐我人心险恶，不要太单纯。她的句句肺腑之言，每次听后我都感动得怆然涕下。

就是这样一位心灵手巧、朴实能干的女人，上帝却没因她的大慈大悲眷顾她。二哥多年前患了脉管炎，一入冬便卧倒在床。后来愈发严重，脚趾一根根烂掉。孩子们尚小，家庭没有任何经济收入，这让本来就异常拮据的生活雪上加霜。二嫂孑然一身用一副瘦弱的肩膀扛起了这个家。

04年初夏，她说脖子不舒服。我俩蹬着自行车到内乡医院检查。是甲状腺瘤，需手术切除。我鼓励她接受医生的方案，钱的问题由我解决，她始终保持沉默。几天后，二嫂灿烂的笑脸又出现在村子里。她说病情已经减轻无需治疗，我将信将疑。

一天，她一本正经地对我说，咱俩同病相怜，拜个干姊妹吧。事实上她早已把我看成亲妹妹，可我不愿拘于形式，就一笑置之。如今想想，相处四年，二嫂对我唯一的一点请求，我都没满足她。

我清楚地记得那个冬日的傍晚，杂物缠身，极少串门的二嫂突然来我家，神情沮丧。问起，只说有点胸闷，想看看我。我招呼她坐下，找出些逍遥丸，又倒杯水递于她。她默默地地望着我，那目光尤其温柔，然后摇摇晃晃消失在茫茫夜色中。不曾想，这竟是最后一别。

就在当晚，她带着一身疲惫，一腔幽怨，一袭病痛，一份无奈，毅然选择了不归路。第二天是周日，噩耗传来，一片哗然。谁也无法理解她的精神防线为何会突然坍塌。

娘家一行人不远千里来奔丧，他们声泪俱下，诉说着“狠心”的二嫂已十三年没回过家门。家境如此不堪，也从未对亲人提及过。围观者无不为这个坚强的女人而落泪惋惜。

出殡的那天早上，阴沉沉的天空忽然纷纷扬扬飘起了雪花，众人惊呼不止。我想，那该是为慈悲心怀一世的二嫂送最后一程。

静立于坟茔前，想好的诸多话语，张张嘴竟难以发声，泪水扑簌簌往下滚落。二嫂，你若地下有知，就抬起头看看我。十四年了，你知道我有多想你吗？你是我在南阳境地遇到的最贴心的人，妹妹永世都不会忘记你……

冥币熊熊燃烧，透过蓝莹莹的火光，我看见二嫂正笑吟吟地向我走来，那颗似露非露的虎牙依然那么美，那么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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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简介：

英子，原名窦雪霞，七零后，河南永城人。现居河南邓州，小学语文教师，一个用文字熏香心怀的女子，有作品散见于报刊杂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