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天地 | 邹斌散文三章
参拜平江杜甫墓有感
去年十月的一个周末,觅得闲时去了湖南平江县,与众荆楚诗词爱好者聚会闲游。据导游介绍,平江县,有唐代诗人杜甫杜工部之墓,并留有其守墓的后人繁衍生息。在这里,众人拜谒了诗圣。这里,也是国内目前尚存争议的六个“诗圣杜甫墓”之一,有人说其中有五个,只是杜工部的衣冠冢。据我所知,潇湘大地另有一桩毫无争议的古人之死。这便是,九死不悔、尽瘁事国的屈子,在汨罗江上对水而泣,慷慨捐生。
也是去年十月,在孝感市作家研修班上听课,闻听鄂籍文学评论家刘川鄂教授一言:村筋俗骨中,大凡喜好文学者,多属散淡一类人。
我觉得,此言有理。何以为证?便是昔日文化桎梏的突破与解禁。曾经高高在上文学殿堂,专属于阳春白雪。如今,我类下里巴人,裹挟着尘土,呐喊着乡音闯入。皆弄出风花雪月等,貌似文化的发展与繁荣。只不过,所谓大家与业余写手之间,差别最大是秉性与基础。二者间,最不可缺少的,恐怕是捕捉文字的灵性与本领。
包容地讲,职务只是相当于现代官职序列中一个股长位置的杜工部,也是当时一个未入流的公务员吧,诗歌中更是敢于突破禁锢,也算是一个散淡的人。当然,杜工部死后的几百年间,分别被几个朝代的几个皇帝追授了谥号,凭空地提拔重用了好几次。
更包容地讲,在被认为经济繁荣与文化衰败矛盾突出的当下,一切文学爱好者,包括他们自以为是的文学行为,终归都算是对文化的一种自觉性,自发地坚守。
传统中华文化,儒释道并容。汉传佛教中,有出世入世之说。我类初习文化凡夫俗子,对出世入世这两桩事的理解,是该去简单应对。也便一直抱有如下三个观点。一是,简单地理解出世入世的概念;二是,不可复杂地思考出世入世的事情;三是,出世入世不可太过刻意去追求。
而道家的老庄文化,推崇如下的观点:顺其自然所以然。另有如出一辙的说法,是“大道至简”这四个字。所以,我也盲目地跟从,仰慕散淡地文化。特别是,仰慕汉代诸葛先生弄琴空城之上,闲无事般亮一亮琴音。之所以如此,也许是我骨髓根子里有散淡基因。当然,也是因传统京剧《空城计》感染,里面有此一段唱词:我本是卧龙岗散淡的人。
感谢懂戏的友,感谢他的提示。数位近现代京剧大师皆演绎过《空城计》,也对此唱词有过不同的表达。其中,最为著名的,是大师谭鑫培演绎的,京剧西皮二六板式,俗称二流板式。实际上,我对传统戏曲了解甚少,这些套路却是固定不变的。
幼时,长辈或比我年纪长几岁的人们,皆无数次观赏过京剧“八大样板戏”,有戏剧版的,有电影版的,他们能够熟练掌握,且会集体合唱的样板戏,约有数十段的经典唱词。琴弦笛等文场,锣鼓钹等武场,包括音调节奏,准确几近丝毫无别。至今,每每回想出这些场景,便惊诧不已。散淡,似乎与样板戏无关。本乡,楚地方言,于之京剧念白,也就只有猜猜,且再猜猜,揣摩得大约只有一二分明白。更揣摩不清的,是司马强兵围城,诸葛弱势瓮中待擒,“散淡”二字是如何已然救局。
蜗居楚地一隅,自古有一句妇孺皆晓俗语:枯鱼衔索而白食。约莫是,吊着干鱼吃白饭的意思。此语怎解?约莫属旧日私学先生设下的埋伏,令学子跬步莫移。答望梅止渴者,错;答丢人现眼,亦错;答可望而不可及者,更错。厘不清,已然而为的诸事,哪一桩可算是散淡。不可刻意,终究为去做哪几桩散淡的事体。
世间,除了文学爱好者,当另有些散淡之人。自然,这类散淡是与懒散格格不入的。如,有人喜好花草渔猎者,有擅长匠心工艺者。令人欣赏的,是这些人身上共有的,不同文化独具的,其散淡的特质。当然,另包括有人推崇春秋战国时,所谓士大夫,他们别具一格的品质。
总以为,每个人该做个文学的梦。我也有梦想,去做个喜好文化的、散淡的人。可以有飘忽未定的心境,绝不可以去散散淡淡地去情奇。我乡楚地,属云梦古泽点睛一隅,得天独揽一汪湖水。固执地以为,我乡这一汪湖水,决然不好粉面含春,却该是独爱清涩之荷,有掠过湖面的水鸟,临阵不乱,以石投水,打破镜花水月。
当下,我与身边的人们,早已望不见幼时原生态的水乡,内心却总欲寻觅那梦里水乡,山水画般的浅墨淡烟,期待着家乡文化的砚启云开。
游乌林镇
蒹葭苍苍,白露为霜。丙申猴年白露节前夕,一次主题为“荆楚网友看荆楚”、“慢生活、慢旅行”的采风活动,使我觅得机缘,与众网友一行来到位于湖北省洪湖市乌林镇的月兮半岛度假村。同行者中,有省级主流媒体编辑和记者、企业文化策划、自由撰稿、网络写手,更有户外运动达人、网络影像大师等。其中,不乏国内、省内自媒体公知,网络上被称之为“大咖级别”的人物。
举办方选取的活动时间,是在9月一个周末的两天。我与友人,提前自驾来到才风行的目的地——月兮半岛度假村。刚刚下车第一直觉,是度假村内植物的物语,昭告着秋天真的来了。未觉然间,飒飒秋风,拂下一地零零落落的秋叶。是呀,许久没有离开自己所生活的小城,忙碌于一些事情。今年丙申年,恰有十二年一遇猴年马月,洪灾等天灾似乎注定着不太寻常,连续多日鞍马劳顿,紧张地投入防汛救灾之中。而这难得一遇的旅游采风时机,也正是一次休闲、学习的好时机。
月兮半岛度假村,位于洪湖市乌林镇,距离镇中心不足一公里。乌林镇,傍依长江北岸,始建于春秋战国时期,历史悠久厚重,三国时期最为惨烈的赤壁之战,便发生于此。包括中国四大名著之一《三国演义》在内的文学作品,皆有对此段历史有真实而艺术的描述。据正史载记:惨烈的赤壁之战,曹操便是屯兵月兮半岛度假村所在的乌林镇。不信,大家可以网上百度一下,赤壁之战与曹操诗词等关键词,可轻松查询出乌林镇与群雄逐鹿的古代三国之间,是有诸多真实的关联。
乌林镇,自古便有温泉涌出。现代科学技术检测,该温泉温度达60--70摄氏度,富含硫离子。实际上,三国历史中,也留有温泉为三国将士疗伤的佳话。温泉疗伤的观点,以纯自然与科学观点来权威解释,仿佛也是可解释清楚。
在今人眼中看来,类比国内当下其它地方城镇建设规模与标准,乌林镇算不上繁荣与发达,但乌林镇还存诸多三国遗迹,如血色乌衣巷等。而我的家乡汉川,与洪湖同处江汉平原,古代均属洞庭湖一隅。家乡汉川据称也有一处赤壁遗址,研究历史的学者称这里是“五大赤壁战场之一”。他们找出的佐证,是今年夏季受洪灾袭击中,本地最重的镇——垌塚镇,汉代汉语的解释就是坟墓的意思,据传就是安葬三国将士们的地方。文革中,当地农民也曾在农耕时,挖出过三国时期战服的纽扣等物。
这些,虽无法论证,但在乌林镇、在月兮半岛度假村,令我记起当代作家野夫诗歌《旧梦》中这样的一句诗:“我几乎对你一无所知,但却已经洞悉一切。”
来到这里,惊奇地发现尚有人悼古论今。古人云:胜者为王,败者为寇。一千七百多年前的赤壁之战,曹操率军南下,与孙权、刘备联军战于赤壁,被对方诈降、火攻大败。此役虽败,而最终三国的结局,笑到最后的还是曹操。曹操于此留下诗歌《短歌行》,可观出赤壁之战前,曹军的必胜信心:“月明星稀,乌鹊南飞,绕树三匝,何处可依。山不厌高,水不厌深;周公吐哺,天下归心。”
月兮半岛度假村主体建筑依山傍水而筑。所依的山,名叫花果山;所傍的水,名叫上善湖。不由得钦佩,为这山水冠名古人的文艺范。主办方了安排专人讲解,众采风团成员,或集体行动,或三两成行,花两天时间体验度假村温泉、水上乐园等项目,品尝了独具洪湖湖乡特色的美食。
我们采风团一行人聚齐合影之后,散淡地在上善湖边行走,一边交谈,一边拍摄。突然,有人惊呼:快看,好美一片血红色的花,是彼岸花!也不知算是幸运,还算是不幸,在这里竟然遇到传说中的彼岸花。佛经言:“彼岸花,开一千年,落一千年,花叶永不相见。情不为因果,缘注定生死。”彼岸花,佛教名曼珠沙华、摩诃曼殊沙华,意思是开在天界之红花。传说此花是接引之花,花香有魔力,能唤起死者生前的记忆。由于彼岸花和叶具有不能见面的特性,因此又被称为无情无义的花。
这血色彼岸花的花语,有凶有吉。正如历史对三国之战的评价一般,众说纷纭,好坏有之。又说回到三国与三国英雄,记起唐代诗人薛逢《悼古》一诗:
细推今古事堪愁,贵贱同归土一丘。
汉武玉堂人岂在,石家金谷水空流。
光阴自旦还将暮,草木从春又到秋。
闲事与时俱不了,且将身暂醉乡游。
的确,现代人快节奏的生活,何尝盼望着一次“闲事与时俱不了,且将身暂醉乡游”。
次日晨,我与同行的友,特地起了个大早,围绕着月兮半岛度假村内的花果山走了一圈。我们,在万丈晨光中踏过山林,在无垠翠竹林聆听鸟鸣,也见到了久违的白露与蒹葭。一方之天,一寸之土,每一毫一末之生,皆有轮回与阳盛阴虚。生生,生息。在时光中化为氤氲,轻盈地在秋风中跌宕起伏。
采风行活动结束后的回家路上,我们没有走高速公路,沿途裹挟起随处可见的尘土。想起历史潮流之中,及我般诸多的微埃类物,所有的人都不可以螳臂当车。所有的喜怒哀乐,都被埋葬在一起,最后便是通通的一场天葬。
记住这次难忘的“荆楚网友看荆楚”、“慢生活、慢旅行”采风活动,也记住《三国演绎》开篇词最后两句话:古今多少事,都付笑谈中。
大洪山问秋
人若蝼蚁,爬行咫尺,却又一秋。秋,是一个无影无息原点。此时,总会兀自变得安静。轮回间,与平淡,平淡地,再次重逢。
去年秋季,无意觅到机缘,来到湖北的随州,走进大洪山的秋里。秋风,在大洪山大大小小山岭间,零碎地游荡。尚有林木与花草,执拗地与秋天博弈着,未褪尽繁华,与葱茏绿色。层林初染,则更有诸多落叶,恣意跋扈炫耀着,生命中最后的,更是生命中最灿烂的色彩。漫山遍野,桂香四溢,流淌着直入心扉。坚韧的格桑花,灿烂地绽放,灿烂地点缀满了,弯弯曲曲的山路。
与大洪山,算是一场不期而遇。算是,与这里似曾相识的秋,梦幻般地重逢。何不,算是一种机缘,又有一种甚幸。
在大洪山,在这样醉人的秋里,会令人重新思量着秋。
总以为,秋收是农人丰收时间节点。盘点,晾晒,归仓,都是幸福的。今岁风调雨顺,又是丰年。和熙秋风,惠舞捻岁。陇上,浓墨重彩地,涂抹上斑斓颜色。金灿灿,红艳艳,黄通通。沉甸甸的果实,实实在在地收获。谷子黄,粮满仓。
古人,会在秋日里,登高望远与思亲念恩。也会,对月赋愁;也会,“渐把旧衫重剪”。秋日,人的身与心,莫堪比落花。雨秋风中的沉思,会固执,会撕扯、纠缠。在秋日里,恋上芦苇的执着。绝对不算,是有任何过错。但,人的身与心,又何不若一口囤积粮食的粮仓,需要推陈蓄新。
大洪山深处,有一颗数十人合围的古树。这颗千年古银杏,如大洪山厚重的历史文化一般,依旧枝繁叶茂,浓荫遮蔽。银杏树边,更有一座数百年历史洪山禅寺。浮屠塔下,禅悟的僧人,手执经书。农耕的山民,来来往往。他们,互不惊扰。禅寺山门旁,有这样一幅禅意楹联:“庄严国土,利乐有情”。这简单八字,仿佛昭告着,洪山禅寺开山伊始,所鉴证大洪山的一切。
来到这里,也随心许下,一个国泰民安的心愿。去遥望,明天简单而美好的愿景。在高蹈地梦想中,更幻想晨光初起,数滴轻浅的露珠,晶莹剔透地折射,万丈朝霞。
大洪山,行走于一条未名的曲幽小径。这,只是简单地行走。一切,唯与行走有关。并未刻意去问过,有谁走过这里。一地庞杂的落叶,无人涤扫。也无需,知晓回头的路。若山林中倦客,与鸟鸣相伴,随心而行。这种场景,是值得回味的。若能留下映像,该是一幅颇为妙曼地构图。
当然,并不是所有人生行走,都是值得回味与入镜的。
大洪山的秋天,是安静的。秋日,该静下来。静静地行走,轻轻地放下。简轻笈重,皆放下吧。为了下一次的行走。
安静地,走进大洪山的秋里。安静地,在大洪山的秋天里出发。(注:大洪山,方圆350公里,位于湖北省随州市境内)
作 者 简 介
邹斌,七零后网络写手,网名为革命撵兔子,现居于汉川,省级作协会员。自诩为一只飘荡在网络文学江湖中,一只不太慌张的蜉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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