网情不是一场美丽的忧伤(不是结尾的结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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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年间,郝振山事业发展顺利,这不仅是因为老子郝雄的关照,更兼他个人良好的口才和广泛的人脉,背地里与蔡强的生意合作给了他坚实的经济支撑,无论是在酒场还是牌场他都很在大哥范,从不与人斤斤计较,上面打点周到,下面与同事间也和平相处,事业上也一直是直线上升的态势,从司法所的小职员做到塬北县赤道乡的书记,他仅仅用了七年的时间。
赤道乡是塬北的一个偏僻乡镇,土地贫瘠而广阔,近些年因盛产石油而油井林立,却依然是塬北的赤贫乡,郝振山上任的这年夏天,连续两个月没有下一滴雨,十年九旱的赤道乡又面临一个绝收的灾年,更让当地百姓苦不堪言的是,这块地方的人畜饮水一直困难,自古到今都是饮用窖水,干旱让许多的水窖存水告罄,人们不得不花费巨大的人力物力从数十里外很远的地方拉水,这对本就贫困的赤道乡群众来说无疑是雪上加霜,郝振山一上任一方面与辖区内的石油作业处协商,请他们用石油作业区的供水车暂时帮扶解决百姓的用水,每天定时定点分配供水,同时通过妻子在市电台工作的同事关系,花钱做了一期节目发布赤道乡的旱情,灾情报道在市台播报后又被省台和相关网媒转载,引发了强烈的社会反应,一些社会救助机构也纷纷伸出援手。
因为赤道乡地下水资源奇缺,可以钻出石油却钻不出饮用水,所以南方的乐善游爱心团队在实地考察后决定再为全乡最困苦的十二个自然村继续援建三十个水窖。
乐善游爱心团队是由数码港乐园论坛的数百个网友共同发起的一个民间公益团队,吸收各界爱心基金,致力于民间扶贫救助,爱心团队的骨干成员有数十名,分布在华南和西南的五个省区十多个城市,团队有规范化的管理章程和严格的财务制度,账号透明,支出定期公布,这次负责到凤城市赤道乡援建水窖的通过网络会议决定的三名骨干成员,包括一名副会长,一名资深摄影记者和一名负责财务报告的队员。他们在未到赤道乡之前,早早就与地方相关负责部门取得接洽,郝书记郝振山早早发出友好邀请,并表示为爱心援助活动尽最大的努力的协助和支持。
因为乐善游团队的这次救灾活动是具有建设性的,郝振山也想借机对赤道乡灾情作进一步宣传,这无疑是一次取得政绩的大好时机,所以他给蔡强打了电话,让策划一次相应的同步救援活动。务必大打凤城市诚安消防的招牌,与乐善游团队遥相互应,互动出最大的救援效果。
辛雨依照蔡强的吩咐,采购了五百件矿泉水,三百个文具书包,挂了大幅喷绘的横幅一路慢行,尽力穿越所有过境的村镇中心,并在乐善游团队的到来之前抢先来到了赤道乡,其时郝振山正组织各村支书安排与市电视台及县新闻报道组,要求把最艰难困苦的一面展示出来,把最深的疤痕赤裸裸地展示给救援团队和媒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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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赤道乡的救助活动现场,无论是辛雨还是东方淑芬,对应的名字,相对附合记忆的年龄f都让他们联想到往昔,东方淑芬高头不高,有些偏瘦,显得单薄且小巧玲珑,而这时期的辛雨却有些发福,有些肚腩,他的个头本就不低,因视力下降戴了幅眼镜,但却很难看到文质彬彬的书生气,他们的记忆与现实有着很大的差异,但各自却依然相信这个巧合是个奇迹,而真正的验证这个奇迹,却是在郝书记郝振山组织的招待宴上。
赤道乡政府是前一任上刚建成的,在塬北县乃至凤城都算得是高规格的,百分之八十的建设资金来自油田作业区的资助,当初漫山遍野打油井的大会战时期,乡政府为油田的建设征地协调出下了汗马之力,赤道乡地广人稀,许多山头就只有一两户人家,油田的占用,在地方政策的高压下几乎就是无偿占有,油田只是为协调打点了地方关系,赤道乡政府是油田援建的一个大工程,这个工程中赤道乡的原领导也占尽了便宜,所以升迁调动是自然的事,只是油井打成后的各山头除了几个看井场的工人,油田并未在赤道乡设立作业区,赤道的油井挖掘成功后,所有的原油都是通过罐车和管道集中输往凤城临近的红星城炼油厂,隶属的作业区也只是有出现问题时通过电话让上一级管理部门与赤道乡联系,所以近期的供水为民,也是郝振山动用了老子在凤城的关系,换了别人,油田单位尽可以置之不理。
赤道乡政府的办公楼是“品”字状的三栋独立三层楼,招待宴就在东厅的一楼大厅,一张有二十个席位的双层大转盘圆桌,包括乐善游公益团队代表、辛雨与司机、市县传媒记者、郝书记与乡长等一干人基本占满了位子,兔子、山鸡、赤道羔羊、赤道驴肉、凤城酥肉、凤城烧鸡……许多原材料乡政府都有准备,厨师却是从凤城宾馆高价请来的,所以菜都做的很经典,色香味绝不差于城市的大酒店,酒是十二年的凤城老窖,其价并不比中低端的茅台低,或许出于内心的疑惑,辛雨与东方淑芬在桌席上早早的就坐在一起,他们在用餐间隙开始互问,开始了解心中的谜,也相互解开了各自心中的谜底。没错,辛雨就是辛雨,那个曾在南方打工的辛雨,东方淑芬也正是那个曾经上大学的东方淑芬,那个为辛雨用吉它演奏《一生有你》的东方淑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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参加完郝书记的招待宴,东方淑芬同辛雨他们回到凤城已很晚,但她去没有立即同伙伴们去酒店休息,虽然次日就准备离开,但还是应辛雨邀请,一起走进一家名为“梦回大唐”的童音乐茶吧。
时代的夜生活丰富而富有情趣,茶吧或许只是咖啡屋在凤城的另一种演绎,在柔和的灯光下,小小的茶座间就只有东方淑芬和辛雨在一起,舒缓的轻音乐里,播放的是出自白落梅《在最深的红尘里与你相遇》中的一首诗,这诗歌就恰像是为辛雨和东方淑芬准备的,富有磁性,带着招唤的男中音,一句一句地朗诵:
也许有过去/也许只有/在回忆里才能再见你/红尘如泥/而我在最深的红尘里/与你相遇/又在风轻云淡的光阴下/匆匆别离
也许我还是我/也许你还是你/也许有一天/在乱世的红尘里/还可以闻到彼此的呼吸
那时候/我答应你/在最烟火的人间沉迷/并且/再也不轻易说分离……
十年的风雨飘摇而过,十年有青春塑造了不同的自己,转眼已近中年,那些带着咸味与温馨的往事偶尔还翻起潮汐,但走进现实,真正的坐在一起,每一个人面对的都并不是梦中的故事,他们是一对比陌生相对熟悉的陌生人,一对已过了花季的青年人,彼此间都陪着笑,都保持着距离,东方淑芬心情品了一口茉莉,开始告诉辛雨自己这些年的生活故事,她知道辛雨想知道这些故事,就象她也想听到辛雨的故事一样,触摸岁月平静的手,解析青春种下的迷惑。
当年辛雨象断了线的风筝消失在鹏城,一时杳无信息,东方淑芬不相信她会离开那家公司,一腔激情的请假去找辛雨,但一切令她痛心而绝望,在那样的时刻,那样陌生孤独的都市里,她曾产生过卧轨的念头,但青春的不甘与生命的坚韧让她强打起精神回校,她不想负了父母的养育之情,她明白在生活中还有许多人关心着自己。
从鹏城回学院后的东方淑芬生了场大病,一度萎靡不振,那个时期,同学刘一飞给了她很多关照,但他们之间的感情发展极其缓慢,很久都没有什么进展,虽然东方沾淑芬也为刘一飞所感动,但她明白心底的更多是同情,是感恩,而不是她要的爱情,直到大学生活的最后一年,临近毕业季她方真正同刘一飞走在一起,她们的爱情来的很快,同样结束的也很快,随着学业完成分道扬镳就没了结果,毕业后的刘一飞去了另一座城市,半年后告诉东方淑芬应直面生活,他有了新的女朋友。
东方淑芬说,爱情上不如意的自己,学业上却一直未曾落后于别人,毕业后的第一年就考取了公务员,在市林科所上了班,独自一人的生活坚持了三年,后来才在别人的捏合下嫁给了林业系统的基层干事田如意,田如意爸爸就是林业局老干部,一辈子也没什么出息,但在临退休前却把小儿子田如意弄进了林业局下属的一个林场,田如意也并不象其它干部子弟整天喝酒打牌,或许缘于林区的环境孤寂,或是他从小就酷爱书法,尤喜篆隶,上班后田如意把大半的时间都用在了挥毫习字上,整天不停的练字,有机会进城就买纸买墨买笔,与东方淑芬在家庭和爱情上却波澜不惊,平平淡淡,因为调动,俩人大半的时间都分居两地,后来迫不得已买了部车,也只是每个周末可以在一起度过。
林科所是个清净的单位,所有的科研成果也只是为了成果而做的研究,许多项目在申报和争取完资金都不能投入运作,也许永久都没了下文,许多干了一辈子的老专家甚至没有一项可真成产生效益的成果,东方淑芬在单位更是个打酱油的,所里针对人浮于事的现状,鼓励职工休长假,如果你只领百分之七十的工资,把另百分之三十归公,就完全可以一年一年不上班,结婚后近两年未能怀上孩子,公公婆婆都很着急,就力劝东方淑芬请假到丈夫田如意身边去,结果去了两人还经常为性格上的差异闹矛盾,闲着无聊,家庭现状又相对宽裕,无所事事的东方淑芬再次沉溺于网络,但她不象别人那样打游戏或是聊QQ,而是在网络论坛里参加了一个叫“东善游”的民间公益组织,除了捐助和组织募捐,还多次到外地去组织公益活动,在圈子里也算是个不大不小的名人,这次到凤城搞活动,也曾在瞬间回想起昔日,回想到辛雨,但那个念头一闪而过,茫茫人海里她自认为真能遇见辛雨的机会几乎为零,但恰是这几首为零的不期之想,却最终成为现实。
面对东方淑芬,回想到面前坐着的文弱女子曾为了自己而逗留在南方的网吧,辛雨的心中充满愧疚,辛雨一直很抱歉地说“对不起”,真的对不起,那些过去的岁月,我不曾想过我会有今日,我怕辜负了你,知道你今天生活的不错,我真的为你高兴。
东方淑芬品了一口茶,淡淡地笑了,说那时候太年轻,或许你做的是对的,如今有句网语“谁的青春不迷茫”,也许那时候我真的不懂爱情。
“你恨我吗?”我知道你会!许多年我一直生活在自责里,但我那时真的很落魄,我不相信我会有能力支撑一个大学生的爱情。
东方淑芬一贯地保持着微笑,她盯着望了一眼辛雨说:一切都已成为过去。或许这是命中注定的路,即使当然网上遇到的不是你,释迦牟尼说:'无论你遇见谁,他都是你生命里该出现的人,都有原因,都有使命,绝非偶然,他一定会教会你一些什么。’我记住了这话,也相信没有人是无缘无故出现在生命里的,每一个人的出现都是'缘份’,都值得'感恩’不是有句话叫'若无相欠,怎会相见’么?
经过近十年的磨合,蔡萍与辛雨的关系平淡而稳定,虽然也常有小的磨擦,但彼此都吃透了对方的脾气,自从女儿辛东芬被妈妈带走,蔡萍就更沉溺于麻将,对辛雨的偶尔外出喝酒,她也可以很宽容的随辛雨自己,所以在这个茶炉的夜晚,辛雨与东方淑芬促膝长谈,一直谈了很久。
辛雨如实告诉东方淑芬,他做为企业的负责人参加救助,但真实身份仍然是个打工的,只是这几年的打工出乎他最初的意想,仗着蔡强与郝家特殊的合作关系,自己的收获也不错,辛雨说如果算细帐,自己这些年打工的收入也许我百十万,但除了住的那套房,所有的钱还是在蔡强手里,蔡强不断的扩在规模,现在正在搞房地产开发,所以自己很可能不久后就离开,因为家乡二郎山的姊妹湫正在开发搞旅游。
去年辛雨同蔡强一起回了趟二郎山,蔡强对二朗山也很有兴趣,看到家里的责任田停放了几辆游客的车,六叔当时很抱歉,要赶那些车走,蔡强却制至了,并让辛雨把地块围拦成停车场,让辛雨的妈妈回去收费,并说适当的时机,他也会参与这里的开发建设,辛雨说他目前正在托六叔打点关系搞手续申批,如果成功,他就离开凤城,回去开个休闲山庄,做养殖和农家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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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结局的结局:
辛雨辞职离开了凤城,他的的农家乐项目却未能如愿获批,因为村支书的一位侄儿也有这个计划,并已在东湫放养了鱼苗,他们怕辛雨的介入会影响到自身的利益,所以连辛雨的停车场也被要求关停。转眼已是冬天,北风一日冷似一日,蔡萍打麻将输了钱伸手同辛雨要,辛雨就说找你哥去,钱都在你哥手里,两人为一些琐碎事发生争吵升级还打了一架,辛雨也一日日为出路忧虑。
临近年节,蔡强又拉了辛雨一把,把一直由公司竞标施工的凤城春节亮化工程给辛雨做,只需要辛雨负责税收和郝局长那边的回扣,招标资质等一切都是用蔡强的,所以这等于是蔡强送票子给辛雨,其实凤城的城市节庆亮化工程这几年里一直都是蔡强公司做的,辛雨此前曾带领民工参与施工的次数就超过三次,熟门熟路,大的灯展项目定制加工找的还是老客户,工人也找到了原来的两个,全城的路灯柱上挂起了一串串红灯笼,树上挂的满天星挂件、中国结、小灯笼、八角形、五角星、流星柱一类LED灯,布设接线都无很高要求,辛雨不仅做了市上的,还通过郝局长的关系做了塬西等三个县的工程,施工一直忙除夕的前一日,还在各施工点留守了维护人员,确保春节期间城市的装饰美化真正令市民满意。
春节后蔡强从公司帐户转帐给辛雨八十六万,做为春节亮化工程的净利润分红,这是辛雨这多年里拿到最大一笔属于自己的现金,因为农家乡项目无法实现,辛雨转而计划在二郎山建一处姊妹湫欢乐城,因为游客不断增多,但游乐设施目前仍尚属空白,但他知道自己手中的这点钱还远远不够,所以想到向蔡强求助,蔡萍却并不想回二郎山,她要求在凤城开一家美容院,她朋友圈的人都告诉她做美容项目好赚钱,就在俩个人为做什么项目争执无果的时候,东方淑芬却突然给辛雨打来了电话,并通过手机微信发了一条链接给辛雨,这是一条求助信息,是河北某地一位名叫凤儿的女人为患白血病的丈夫泣血募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