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月在古城的流浪(中)
题记:因一些网友曾在网聊中问及我的人生故事,故将七月西安上班时写的这篇《岁月在古城流浪》贴上,虽星星点点,仅录在古城西安的一点零碎记忆,却也是人生长篇中一些断章残片,因近期无暇整理,情节难免粗糙,存错也定不少,但情节大致如此,谨以此答谢朋友们的点读支持,同悟年华风物,共品味人生酸辣,谢谢!
吴学书带我来到边家村十号楼后的一间小作坊,这是那个年代类似于煤房或贮藏室的十多平方空间,除了贮物间,还有三四个平方的小院,虽在楼后,却有一棵树长的郁郁葱葱,把小小的院落罩的很有些阴冷,小小的贮物间更是潮湿阴冷,除了杂七乱八的各类食材和一张脏黑的小床,剩余空间都被老板的摩托车占据了,吴学书把门一开,就指示做事,吴确实是一个满脸横肉的男人,络腮胡,说话没有任何表情,仿佛他带回来的就是一个奴隶,所以吩咐的声音满是浓重而生硬的指示,需要干什么,该怎么去做,他没有一点好语气,而我也很快明白了,的工作并不是只是夜市上的忙碌,而更多是准备,每天需要用铁钳把十多斤的田螺一个个的夹破螺壳尖,把那一大盆的鹌鹑蛋一个一个的剥掉壳,包括用四楼老板阳台拉下的胶管引水把两只大胶桶接满水,泡好腐竹粉条一类干货,各样的菜蔬也要洗净切好并赶在下午五点前整理好……
吴学书吩咐交待了任务,至离开贮物间前污水浊流的空间前也没有安排我的生活,在他挎上摩托车后我惊愕地追问起中饭时,那时候我早已饥肠辘辘,吴学书回转身没好气地指了指菜框下胶袋里三个发霉的黑饼子说了声:“泡着吃”就转身离去,那语气无比的冷漠,我摇了摇空空的热水瓶,心情一时也变得灰冷如掉入冰窟,而那时候我依然不知道老板住几单元几楼,虽然通过接水的胶管可以循到他家的窗户。
面对现实,一个十七、八岁的乡下穷苦少年,在无亲无顾的城市,面对冰冷的现实也唯有妥协,在陌生的环境里去一点点适应。我愣怔了一阵就开始净下来清理环境,备料配料,做老板交待的事情,心想也许我可以很快适应,也许一切都会变得越来越好,老板的无情或许只是短时的,我可以通过努力的劳动让其变得通达而富有人情,面对窄小而湿潮的空间,面对唯一能让我落坐和栖身的脏黑小床,我努力做好一切出摊的准备。
晚上要出摊了,吴学书来了,老板娘也来了,老板娘是个中年女人,显得比老板年轻,打扮的很时髦,甚至有些妖冶,却同样冷漠,她提了一些配料站在一旁,看吴学书毫无表情的指挥,我把炉子、帐篷、各种菜品和桌凳按吴学书的指挥装满一三轮车,他就指挥着让我把东西拉到边家村十字上去摆夜摊,而我此前并无踩三轮车的经验,吴并不理这些,只自顾自骑了摩托车跟在后面。
三轮车并不象自行车,把稳车头并用力拉运一车的炉具杂物,对一个毫无经验的十多岁少年来说非常艰难,车子上装的挂的炉灶盆罐清水菜蔬总有三五百斤重,那么多的东西装在一驾全人力的小三轮车上,踩踏起来特别费力,我一时还无法驾驭这辆三轮车,就拼命地推着一车的工具食材向前走,尽管推的很吃力,却依然扭扭歪歪,甚至差点撞上了过道的小汽车,汽车老板探头大骂,老板也是一顿厉喝,吴是从江苏来的移民,却把陕骂学的很纯,那种野兽般的咆哮直让人感觉到生命的卑贱和做人的辛酸,但在那样的年代,那样无依无靠的城市,我只能在心底抱怨命运,抱怨错上了贼船。
摆摊、放调料、生炉火,吴的老婆一边帮忙,一边指挥我做事,而吴根本不理会我干没有干过,熟不熟悉,包括整个食摊都似乎与他无关,当我把一切摆好的时候,他早在旁边食摊上要了蒸肉小炒坐在一边喝啤酒,看老板娘同和我忙忙碌碌地配菜烧砂锅,我一边学着烧砂锅一边招呼客人和清洁卫生,直到子夜收摊时老板娘才烧了配好料的剩砂锅给我吃。
忍气吞声坚持到第二天中午,吴的老婆派女儿给我端了一碗挂面,那是我在吴家打工三天里吃到过的唯一一碗面,在那个黑暗污浊的小房子里,我在不停机械工作的间隙,阅读了床头上报纸上的一则新闻:“一个打工的小姑娘被老板奸污,老板还多次逼迫她同别人发生关系以抵消他欠别人的赌债。”很短的一篇新闻报道,直看的我心头冰凉,灰色青春加载打工的迷茫,让小小的灰暗空间更加灰暗。
砂锅的配料无非豆腐粉条做底,上面摆几个肉丸、鹌鹑蛋、圣女果之类的配菜,看起来似乎色香味俱佳,但真正的味道还在用料配汤和火候,在吴学书的摊点上,那砂锅的味肯定好不了,我一窍不通,既要洗碗,又要烧砂锅,还要端送,西安毕竟是省城,是西北的一个大都市,当年的边家村十字是城市很有名的夜市,摊点众多,人流如织,每每夜幕下的繁华极其红火,许多来夜市消费的食客都仅仅是吃个心情,对口味也不甚计较,也有个别人会认真,花了钱就希望自己的消费不被忽悠,更不愿花钱买气受,所以在我出摊的第二个傍晚,终于有一对年轻情侣因砂锅用料问题与老板娘论理并争吵了起来,在一边喝的已有些醉意的吴学书立时站起身举了把大菜刀就赶过去要砍人,客人在别人说劝下极不甘愿地扔下钱骑了摩托车走人。
而我是帮吴学书干活第三天就经受了前面打工人同样的经历,其实那个夜晚我应早预计到我的命运,因为早早就有别的摆摊的人劝吴学书说:老三,这个娃看起来还很乖顺的,你可别再打走了。满脸横肉的吴学书一声未吭。我旁边是一个卖蒸肉的小伙,他问我怎么会帮吴老三干活,说这段老三都把五个孩子打跑了,说更可恨的是那个看似风骚的老板娘却没有一点同情心,每每有打工的被打的时候她从来不拉不劝,接下来一切应验的很快,插板漏电,我接线时被电了一下,所以不愿意再去动电,想请老板处理一下故障,吴立时破口大骂,我不得已找了个胶袋套手上把电灯接好,那时候我已经想到了离开。
离开总需要一个过程,而且我在思考,到西安时我身上仅仅带了不足三十元钱,劳务所交了十五元的介绍费,再这么折腾了一周,身上已所剩无几,在未找到出路之前轻言离开是不现实的,所以心存离念,却依然在坚持着帮老板干活,一直干到十一点的时候,我的肚子早已饿的咕咕叫了,我就说我要吃东西,吴学书说收摊时再吃,到时剩下砂锅了自己煮着吃,我有些无法忍受,摸索了一下身上还有三块多钱,就准备自己从旁边摊上买碗稀饭喝,但就是我这样的举动激怒了吴学书,当卖蒸肉的老板向我喊说:“小伙子,快跑”的时候,我发现满脸横肉的吴学书起身冲我而来,我撒腿就跑,但并没有逃脱他的魔掌,被他赶上来一把掀翻在地,那头肥猪般的野兽,用皮鞋踩我,用拳头打我,瘦弱的我毫无招架之力,肉体的痛苦并不及心头的痛,那时候我想到了死,但我没有死,吴发泻完了仍用淫威逼着我继续干活,一直支撑到那夜的夜市消散,我忍着疼痛把一切打包装车推回那处小黑屋里,他才问我还干不干,我不可能在一个毫无人性的野兽手里继续讨生活,所以我被连夜赶离,重回到了西门南火巷的劳务所门前。
南火巷的灯光昏黄,城市的小巷陷入子夜的寂廖,我提着一条编织袋,装着两本书和两件破旧的衣裳坐在巷道的水泥楼台上,等待着明天的太阳,却不想这个时分仍然遇到了一位好人,一位山阳的男孩子来带我,让我跟他去住宿,并让我到他住处后有人问就说是他的弟弟,那个男孩子在他也不宽敞的房间里告诉我他也是帮别人打工,也是在夜市上摆摊,他说他看到了我在夜市上被打,并在收摊回来后看到了我,所以相帮,同是天涯沦落人,那无私的温暖,温暖了我一生,从此那一个更为记忆深刻,古城的灯光很暗,南火巷的山阳男孩,给了我生的希望,只可惜此我们再未曾谋面,我没有记下他的名字,唯有记住了他来自山阳。
离开边家村的下一驿站是南门,就是我曾在别的文章中提起过西后地,1992年西后地的打工生活在我少年的目光里充满酸涩,也充满新奇,下一节继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