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湾的阳春面和闸北的砂锅馄饨
电影《小兵张嘎》里，胖翻译肆无忌惮地砸开一只西瓜（确认不是8424），当嘎子问他收钱，他狂妄地说：“老子在城里吃馆子都不问价”，全然忽略了罗金宝的“盒子炮”已经顶在了自己的腰间。“在城里吃馆子都不问价”，听到这句台词你脑海中会浮现什么样的画面？大鱼大肉？全鸡全鸭？鱼翅海参？松露鱼子？No，No，No，或许在如今的上海市中心，你吃碗没有浇头的阳春面，都不敢不问价。有位我很敬重的大姐，品貌俱佳且工作努力，早在九十年代就实现了“财务自由”，几十年来上海滩餐饮业的风起云涌，她是见证者。近两年返璞归真，也喜欢到弄堂里吃碗馄饨面条，我说她是返老还童了。就是这样一位“吃过见过”的姐姐，前两天忽然一惊一乍起来，在我们那个聊聊吃吃喝喝的微信群里，发了几张照片，然后感慨一句：看来，阳春面也要吃不起了。她说的，是新天地隔壁，吉安路上的某家面馆。
吉安路某家面馆的价目表
让“吃过见过”的大姐都咋舌的价目表，阳春面19元，红烧牛肉面68元，大馄饨69元，这倒也算了，荷包蛋、酱蛋每只6元，上虞咸菜和麻油榨菜19元。大姐笑笑：“亏得现在都是手机扫码，要是像以前那样掏现金，说不定要尴尬了”。这家面馆名声在外，除了价格离谱，还有老板的脾气。以前开在肇周路上时，就因为脾气火爆上过电视。什么？不好吃？你不懂，你不要吃了。什么？太贵？你知道我的面条要轧几铺吗？你不懂，你不要吃了。碰了一鼻子灰的吃客只能“吃瘪”，一转身，老板又笑眯眯地向电视台的美食主持人展示他那台从倒闭的粮油店淘来的制面机。正所谓“一面得道，榨菜酱蛋升天”，因为面条有名气，所以这里的一切都对得起那台古董机器，即使是榨菜和酱蛋都卖出了天价。更出乎意料的是，享受天价面条和糟糕脾气的同时，你还要支付10%的服务费。
本店收取服务费10%
吃面收服务费，算是为上海多如牛毛的面馆争了口气，只是这样的“服务”，不知有多少上海人吃得消。大姐感觉很茫然，不免有几分牢骚。我只能出言宽慰。价格是老板定的，钞票在你的口袋里，一个愿打一个愿挨，公平合理。花得起69块钱吃碗牛肉面的朋友，你们吃的不是面，而是故事。商家编了个故事，让你们趋之若鹜。虽然你未必回来第二次，但上海那么大，有情怀的人那么多，只要故事还在讲，自然会有人不断地来。吉安路一带很快要动迁了，还有几个月生意，口碑什么的，无所谓了，收割最后一波利润要紧。至于说到性价比，我举个例子吧。在江南古镇的书场里，国家一级二级演员满头大汗唱两个小时，一张门票5块钱还要送杯茶，老听客边听边摇头：“艺术水平太搭浆，蒋月泉严雪亭的时代永远不可能再来了……”而那边厢，市中心的小剧场里，几个戏剧学院毕业的演员，拿本贝克特、斯特林堡的现成剧本改改弄弄，穿着优衣库、Zara买的廉价衬衫就上台了，一张门票几十上百，对面咖啡馆里出来的小白领穿过马路，还要在剧场门口自拍一张：“今天接受了艺术的熏陶”，一秒钟后，朋友圈所有的人都了解了她的艺术品味……性价比？讲故事不讲性价比。
19块的榨菜片和19块的黄酱
服务费还没算
要说“上海居，大不易”，倒也未必。前两天到新静安的延长路办点事，听说这里有家著名的网红砂锅馄饨，因为天下雨而且过了吃饭时间，店里没什么人，于是“错峰吃馄饨”，尝尝新静安的美味。这家馄饨店出名是配料可以自己加，紫菜、虾皮、蛋丝、猪油、猪油渣……传说你要是客气，老板还不高兴，会鼓励你：“加呀，猪油渣再加点”，说得有些不吃肥肉的女孩子还怪不好意思的。我去吃的那天老板不在，我是因为要控制体重不敢多吃，很节制地各种配料舀了一点。
延长路砂锅馄饨
要说这家馄饨店有多好吃，谈不上。记得有一次电视台做节目，这家馄饨店和一家连锁馄饨店搞PK，两家都吃过，我可以明确地说：做节目的编导在胡闹。连锁店都是中央厨房包的冷冻馄饨，而这里的馄饨菜、肉都很新鲜，没有进过冰箱。价格呢？我吃的是荠菜鲜肉馄饨，20元一碗，价格是吉安路面馆的三分之一。这里的配料是自己加的，我吃口淡一点，而我的朋友骆总是宁波胃，他下起手来是比较重的，我们不同的口味在这里“各得其所”，两个人加起来，所费不过40元而已。
延长路20元一碗的馄饨
20元的馄饨，这是另一个故事，一个在上海苦苦打拼，用性价比赢得众多回头客的故事，当然这样的故事也会有后续。吃好这碗馄饨以后，嘴巴干得不得了，喝了一杯咖啡，还不过瘾，又吃了一客冰激凌，至于矿泉水的消费，可以忽略不计。如果把咖啡冰激凌的钱也算上，这次消费要接近吉安路了。忽然想起来，吃馄饨的时候拍了一张调料罐，读者朋友们不妨感受一下。
延长路馄饨店的调料罐
我在我们那个聊聊吃吃喝喝的微信群里分享了延长路馄饨，不料20元的价格还是有人提出质疑，C老师说：“淮海中路成都南路口某店，你绕过门口排长队买熟菜的人群上二楼，那里一碗虾仁馄饨只要18元……”我回了一句：“好的，C老师，下次再来延长路办事，我准定搭乘1号线到一大会址·黄陂南路站，再步行穿过重庆南路口的天桥，去你说的那家店拉回那两块钱的差价，谢谢分享”。
然后狠命喝了一口矿泉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