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忆】闺蜜凤仙，你在天堂还好吗？（张淑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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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湖最旮旯有个湾叫张家上头，虽名为张家上头，却住着张肖二姓，张姓在北头，肖姓在南头。湾本不大，也就三十来户人家，都是连亲带戚的。凤仙是肖姓，按湾里的辈份来讲，长我一辈，我该叫她姨。但我俩年纪相仿，又从小玩大，我天天“凤仙”长“凤仙”短地叫，她也不恼。
凤仙肤色微黑，鸭蛋脸面，容长身材，脸上一边一个酒窝，眉毛黑如鸦翅，长入鬓角，一双凤眼，一头长发又黑又亮，编成一对麻花辫，垂至腰间，辫梢处系一方兰花手绢，行走间翩然如蝶。
凤仙家兄妹四人，她排行第二，首上是个哥，底下二个妹，按说家中诸事原不该她顶着。但是父亲常年病恹恹，药罐子一个；哥哥是撑门户的男丁，全家节衣缩食供他念书，指望他鲤跃龙门，光耀门楣；二个妹少不更事，只知玩耍作戏。
因了这个缘故，她不得已成了家中“顶梁柱”，断断续续念了几年书，到了五年级便辍学回家，帮助母亲打理家中诸事。家内炊煮扫除，浆洗缝补，担水劈柴，样样做到。田里耕田打耙，割谷插秧，辛勤劳作，顶个壮劳力。许是年纪轻轻过早挑重担的缘故，她经常吭哧吭哧地轻咳，据湾间老人讲，这是压伤的症候。
凤仙喜欢养花，也善养花。她家房前屋后，摆满了盆盆罐罐，角角落落，遍植花卉，当然都是些乡野常见泼辣好养的花，如美人蕉呀，栀子花呀，牵牛花呀，串串红呀，凤仙花呀。她最喜欢养凤仙花了，凤仙花形似蝴蝶，花色艳丽，姿态优美，妩媚悦人。
凤仙花开的时节，她家门前屋后满是粉红、大红、粉紫、银白的花朵，你推我挤，巧笑嫣然，让空气中活泼泼地充满了生气。每逢此时，巧手的凤仙会用凤仙花为我染指甲，很漂亮且洗不掉，那种美丽的印象一直留在记忆深处。
凤仙采来大红色、紫红的凤仙花瓣，把花捣成花泥，在里面加上适量食盐或明矾，混合均匀后，取一点放到指甲上，采茼麻叶子或心形的豆角叶，象包粽子样将指头包住用线缠好。而后，嘱咐我耐心地等一夜。
次日早起，我急急拆去“武装”，忙忙洗了手指头，惊喜地看见凤仙花的红色已经印到指甲上，并且没有被洗掉，果真是纤纤玉指“一夜深红透。”当时的我对凤仙是叹服不已，觉得她简直是会变戏法的仙子。
初中时，偶然读到元代女词人陆琇卿的《醉花阴》词：“曲阑凤子花开后，捣入金盆瘦。银甲暂教除，染上春纤，一夜深红透。绛点轻儒笼翠袖，数颗相思豆。晓起试新妆，画到眉弯，红雨春心逗。”才知凤仙花美甲自古有之，爱美的女子早已形诸笔端，原是风雅旖旎之事。
凤仙虽然上学的日子不长，却极喜读书。八九十年代的乡村文化生活贫乏，但凡能收罗到的书籍杂志，她必定珍藏,绝不损页折角。我因为叔叔在大队当会计，近水楼台先得月，大队部订阅的《解放军文艺》、《小说月报》、《民间文学》、《今古传奇》、《故事会》、《大家电影》等杂志常常是我先睹为快。
也常常带给凤仙看，她每每得了，如获至宝，贪婪阅读。遇上不认识的字，就查《新华字典》，认真记下拼音、释义，日子长了，笔记本记了满满一本，劳作之余，不时翻看，认下了不少字；遇上不懂的句段，就向我讨教，我便尽我所能地说与她听，如此下来，她居然也能顺畅地读书看报了。
八九十年代的乡村，电视是个奢侈品，哪家若有台黑白电视，必定会成为全村人的电影院。其时，张家上头全湾无一台电视，凤仙总是过河坝子那边的湾上去看电视。我因为念书，父亲看管严厉，看电视于我，是心心念念却又不可及的事情。
她总是将辛苦看来的电视讲给我听，我第一次听到的电视就是《射雕英雄传》，梅朝风，九阴白骨爪，俏黄蓉、傻郭靖，引人入胜，让我欲罢不能。我也常常给她讲我看过的好书，学校里发生的趣事。就这样，我们常常夜半不眠，促膝长谈。
后来，我全家随父亲搬至他任职的学校，但只要回老家，我总会到凤仙家串门子，我们说笑打闹，夜来抵足而眠，一如从前。随着学业的日益繁忙，我回老家的日子也屈指可数，与张家上头渐渐疏离了。
在为数不多的几次回老家的时候，断断续续从奶奶的家常话中，我知道了凤仙的一些事情：她说人家了，她出门子了，她生孩子了……但似乎不太如意，丈夫是个泥瓦匠，老实木讷，在外讨生活，常年不在家；她一人拉扯孩子，忙了地里，还要赶家里，恨不能把个人分开来用。
婆婆性子不好，不仅不搭把手，还要风言冷语，象剪刀，剪去她对生活的绮丽梦想。日子过得粗糙，她情感的花园日益荒芜，不免时有“彩凤随鸦”之叹。有一天，在婆婆又一次冷嘲热讽后，她心怀悲凉，狠心撇下幼子，抛弃了这万丈红尘，她那功成名就的哥哥携妻带子在妹妹灵前痛哭失声……
如今，她已魂断香消二十年。我在这寂静的夜里，铺开稿纸，杂乱地写下以上的文字，追忆她的种种过往，凭吊她早逝的青春，愿她寂寥的魂灵在地母仁慈的怀抱里得到真正的安息!
注
图文来自网络
张淑芹
湖北孝感人，现居武汉。文学爱好者，愿以文会友。微信号：ｌｃ1090467876 QQ 号：13253653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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